第1031章 惡人

站在廊下發了許久的呆,章弘鈺咬了嘴唇,掀了簾子往廳堂裏頭去了。

沈香苗正坐在爐子旁邊,拿了繡花針在那繡荷包。

平日裏除了做吃食,就是做吃食,即便是身為一個對美食和廚藝十分熱愛之人,到底也有乏的時候,也想做些旁的來打發時間。

更何況,吃食,到底是難以歷經的住這樣路途遙遠。

盧少業遠在千裏之外,送去的腌菜,腌肉整日的吃難免乏味不說,待春日之後天氣變暖,只怕吃食也很難在往京都送了。

能表達女兒心意的,除了吃食,怕是只有身上的衣裳了。

只是不知道為何,沈香苗自認為自己手巧心細,拿的住那雕刻刀,能將那毫無生氣的胡蘿蔔雕刻成艷麗的花朵,偏偏這繡花針在自己手中似乎完全不聽使喚。

不是紮偏了針,就是紮到了手,即便是兩樣都能成功避免,卻也是針腳粗大不均勻,歪歪扭扭,乍看上去像一條活靈活現的蜈蚣一般,實在難看,無奈之下只好拆了重新來縫。

而現下,沈香苗就在與手中的布料和針,鬥智鬥勇,爭取能夠征服了這兩樣東西。

“香苗姐姐。”章弘鈺有些遲疑的開了口。

“嗯?”沈香苗正在入神呢,忽的被喊了一聲,頓時驚了一個機靈,手中的針正紮布呢,力道一偏一下子紮到了手指頭上。

“嘶”

沈香苗吃痛,眼瞅著手指肚上的血冒了出來,便放到口中吸吮了一下,看那血珠子不再冒了,道:“怎麽了,嚇我一跳。”

章弘鈺不回話,只看著沈香苗手中的東西:“香苗姐姐在做什麽?”

“沒做什麽,繡個荷包。”沈香苗笑答,費力的又拿起了那繡花針來,勉強的紮上兩針,只是這樣一來,那上頭的圖案越發顯得歪歪扭扭的,有些難看。

得,只怕又要拆掉重新繡了。

沈香苗有些喪氣,將手中的東西扔在了一旁:“不知道怎的,這樣難做。”

“萬事開頭難,往後熟練了也就好了。”章弘鈺咧嘴笑著安慰,接著湊過去瞧了又瞧:“香苗姐姐這荷包,是不是給盧大哥繡的?”

沈香苗繡的圖案是竹葉,尋常姑娘家所用的荷包圖案,大都是花朵,蝴蝶一類的,竹葉大都是男子所用的花紋,章弘鈺不難猜道。

“算,算是吧……”沈香苗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拿來練練手,不見得能繡好,若是繡不好,自然送不出去手了。”

沈香苗感慨著,拿著自己的手端詳了一陣子,看著上頭的針孔不由得扶額嘆息。

章弘鈺也瞧見了沈香苗手上的傷,心裏頓時發緊,低頭想了半天,忽的猛然擡頭:“香苗姐姐,你一定很想念盧大哥吧。”

“還行?”沈香苗被章弘鈺這個小孩子提及此事,到底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微微泛了紅:“提這個做什麽,這都是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瞎想了,快去和鐵蛋練字吧,若是覺得乏味,便去院子裏頭和天狼玩上一會兒。”

總之,不要在這裏提這些難以啟齒之事。

章弘鈺還是不為所動,而是眼睛微紅,道:“香苗姐姐,我是不是個惡人?”

惡人?

沈香苗一愣:“這話如何說?”

“我爹既要忙於公務,還要操心我這邊的事情,更是因為顧忌我的感受,不與那孫姑娘成親,白白耽擱著大好的時光。”

“孫姑娘自不必說,傾心與我父親,卻也不敢強求,一個姑娘家的如此,可以說累及了名聲,卻也不敢言語。”

“兩個人兩情相悅,卻是因為我不敢成婚,不能在一起,如此來想的話,我與那梁祝之中讓人唾棄的惡父母有何分別?”

章弘鈺紅著眼睛,聲音更是帶了些許哽咽。

沈香苗不做聲,只看著章弘鈺,只等著他接著說出去。

章弘鈺見沈香苗不言語,接著道:“說來說去的,也是我矯情了,既是想讓我爹早日娶親,避免一個人孤孤單單,有人照顧冷熱,更是想著避開京都祖父一家的算計,那就該早日讓我爹成婚為好,現如今他既是有心儀之人,按說是何等歡喜之事,若是不成全了我爹,當真是心中要愧疚上一輩子了。”

“退一萬步不講,倘若往後我爹逼不得已娶了悍婦,或者娶了不喜歡之人,必定也是心中不喜,往後家中的日子必定也是雞飛狗跳,難以安生。”

“與其如此,到是不如讓我父親娶了孫姑娘,好歹也算是顧了一頭,讓我爹能夠歡歡喜喜的,也算是不差。”

章弘鈺說罷,望著沈香苗道:“香苗姐姐,你說說看,是不是這個道理。”

聽這話,倒像是徹底想通了。

沈香苗心中頓時一暖。

這些時日她雖說已經拿定主意,用了這激將法來,為的就是激發章弘鈺的逆反心理,在她說章筠庭壞話之時,能夠心生護短之意,處處為章筠庭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