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番外一 了斷

公元三八四年,淝水之戰後一年,天下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是東晉太元九年,東晉一舉擊潰大秦百萬大軍攻勢,威勢赫赫,偏安一隅、風雨飄搖的東晉有了中興氣象。在謝安為首的世族帶領下,東晉威勢顯揚,周邊國家紛紛遣使來賀。

與之相對,戰敗的大秦陷入混亂,北方版圖四分五裂。這也是大秦建元二十年,苻堅漸漸控制不住北方局勢,各族紛紛脫離。

這還是後燕燕元元年、西燕燕興元年,鮮卑族的冠軍將軍慕容垂,奉命攻擊叛亂的丁零部落途中,屠殺副將苻飛龍及一千人的氐人部隊,正式脫離苻堅建立的大秦。慕容垂自稱“燕王”,廢除前苻堅號,建立後燕。北地長史慕容泓聽到叔父慕容垂自立的消息,投奔關東集結數千鮮卑人,自稱大將軍、濟北王,建立西燕。

他們慕容家之前建立的前燕為苻堅所滅,如今苻堅勢弱,慕容垂、慕容泓重新立起旗杆,自立稱王。

也就在今年,建康城派出了益州刺史陶範。蜀中是王憐花打下的,又豈能為他人做嫁衣。所以,陶範行船至新蔡,落水而亡。嗯,在江州地盤上落水而亡的,離蜀中八千裏,怪不得王憐花。

陶範本人不那麽出名,可是他的父親陶侃一代名將、一代賢臣,忠良之後如此殞命,誰敢再招惹王憐花,包括陶範的十六個兄弟,也偃旗息鼓。

政事堂又派人去王家當說客,讓王家出一個人擔任益州刺史。點誰誰生病,要誰誰不便,王家因婚事對王憐花非常不滿,可他依舊是王家人,族長說了句大實話;“都是我王家人,何必為政事堂挑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沒有人敢接手益州刺史的職位,而王憐花此時不過二十出頭,這樣一個年輕人成了益州刺史,朝廷的臉上難道就光彩嗎?坑只有那麽多,王憐花占了一個,其他人也眼紅啊。

紅眼病犯了的人,明知王憐花不可能突然犯蠢交出益州大權,可總抱有僥幸心理,想試一試。

圖恩接到了王獻之的信,他的腿疾又犯了,建康城沒有醫者能夠治療。王獻之本沒這樣的壽數,因王憐花、圖恩都是醫道高手,這才為他延壽。

“晝夜十三四起,所去多,又風不差,腳更腫……”

“奉承問近雪寒,患面疼腫,腳中更急痛……”

“仆大都小佳,然痰根聚在右髀。腳重痛,不得轉動。左腳又腫,痰候極是不佳……”

會有這樣嚴重的、威脅生命的腳痛,都是當初為了保住郗道茂,為了保住他們這個家做出的犧牲。圖恩輕嘆一聲,即便婚事大大挑戰王獻之的道德倫理,他還是悄悄送了嫁妝過來。晉興被圍的時候,他曾為王憐花說話,這些事情,事後圖恩都知曉。

“嘆什麽氣,想去就去唄。剛好新年快到了,我這個益州刺史,總要到都城受封。”王憐花笑道。

“還沒下任命呢,你就知道自己是益州刺史了?”

“除了我,誰能做,想做的都去江裏喂王八。”王憐花邪氣一笑,接過圖恩手中信紙,“這新舊不一的筆跡,難為誰翻出來打感情牌的?”以王獻之的傲氣,這些年從不問藥,不送他就不用,怎麽可能些這樣的信。就是思念女兒難以自抑寫了,也不會讓圖恩知曉。

“管他是誰,咱們總要去建康城一趟的。”圖恩不想討論這個話題,“淮陰也來信了,這次去建康,順便去看望一下吧。”

“都依你。”王憐花攜圖恩順長江而下,一路船隊浩浩蕩蕩,對外展示了新占領蜀中的王惜實力有多強。展露肌肉之後,無人敢對他和圖恩的婚事指指點點。

被衛隊護送著入城的時候,王憐花的精銳衛隊也讓建康人眼中一亮。身姿挺拔、精神飽滿,騎馬護衛在兩邊,每匹馬馬蹄落下的節奏都一樣,跟在隊伍後的侍衛橫看成條豎看成線,步伐一致,數百人一起踏步,卻只有一個聲音。這樣精銳的衛隊,此時的人何曾見過,心中升起無限感慨,怪不得一年之內就奪回蜀中,怪不得二十出頭就能坐上刺史之位。

是的,見到如此精銳衛隊,沒有人再心存幻想,以為能從王憐花口中奪食。

王憐花到建康,依舊住在自己的老宅。除了拜見族長和嶽父王獻之以外,再不出門。既不到謝安這等權臣家中拜訪,也不到褚太後娘家這等在宮中說得上話的家族旁敲側擊。王憐花和圖恩安安靜靜等在老宅,這小宅子已經配不上王憐花如今的身份權勢,可不論族中怎麽邀請,他還是住在這小破院子裏。

“阿父,你的腿疾,以我目前的醫道不能痊愈,只能好轉。”圖恩收了診脈的手,走到旁邊矮幾跪坐下來,提筆寫下藥方。“一劑內服,一劑外敷,外敷的藥材不好找,我會做好了再送回來。若是阿父願意,王憐花的醫術在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