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王謝堂前飛鳳凰

圖恩正在書房看書,外面突然傳來喧鬧聲,一個小廝連滾帶爬跌進來喊:“小娘子,主宅報喪來了!”

他一臉淚痕,不顧的規矩體面,跪在地上痛哭。

怎麽會?郗愔過壽的時候依舊精神矍鑠,不是短壽之相啊!圖恩驚詫不已,連忙招呼去病延年給她換衣裳,一邊問:“阿母那邊知道了嗎?”

“知道,娘子已經正在換裝,吩咐小娘子即刻前去正廳。”

“好!”圖恩幹脆利落應下,換了衣裳疾步到正廳見郗道茂,她果然也是一臉淚水。

門房已經準備好牛車,圖恩看郗道茂哭得都顫抖了,吩咐道:“換馬來,我們騎馬過去!”

“不可!”郗道茂拽緊女兒的手,“你的身體,如何經得起顛簸,換馬拉車,趕快些!”

也行,車夫很快換好,圖恩扶著郗道茂進了馬車。

“你舅舅才四十歲啊,怎麽就去了?”郗道茂坐在馬車裏,沒有外人在,放任自己毫無形象痛哭起來。

“舅舅?哪位舅舅?”不是大祖父嗎?圖恩腦袋一懵。

“你大舅舅,報喪使說今早起來才發現,身子都硬了。自從出孝之後,他一直喝酒,我總勸他,嫂嫂也勸他,可他就是不聽。他心裏不舒坦,我都知道,才放任他借酒澆愁,早知如此,就是拼著被埋怨,也該勸住的。”郗道茂絮絮叨叨說著後悔與擔憂,又說起小時候大舅舅待她的好來,哭濕了帕子。

怎麽可能??對比大祖父,大舅舅的死亡要加兩個問號,他怎麽突然就去了?圖恩回想每次去見他,他都在醉酒,也看不出面色,無法判斷他的壽數。這段時間圖恩忙和選種育種小麥,才幾天沒去,大舅舅突然暴斃。

“報喪使說大舅舅是怎麽去的嗎?”

“請了大夫來,約莫是飲酒過度而亡,來人慌慌張張,說的也不甚清楚。”

郗道茂也是迷糊的,圖恩不再多問,只催促車夫趕快些。

到郗家老宅,門口已經掛上白燈籠了。離得近的世交開始登門吊唁,見郗道茂他們來了,大管事親自引到靈堂裏。一路走進來,仆從行動有度、秩序井然,郗超的突然死亡,沒讓家裏舉止失度。

靈堂內白幡遍地,香燭香油燃燒出一股特有從臭味,大舅母周氏披麻戴孝跪在最前面,郗徹等一幹郗家第三代也跪在旁邊。道士做道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大祖父篤信天師道,家中養了好幾位道人。

“不孝子啊!竟使我白發人送黑發人!老天啊!你怎麽不收了我去!”大祖父郗愔撫棺痛哭,兒孫都圍著他勸慰。

郗道茂和圖恩也圍上去,七嘴八舌勸解。骨肉至親去世的痛苦,又豈是言語能消減的。大祖父跌足而嘆,咚咚捶著自己胸口,誰都勸不住。

“小弟去了,老妻去了,你又去了,徒留老匹夫一人作何!我的兒啊!蒼天無眼呢!我的兒啊!”郗愔涕淚橫流,哭喊嚎啕,一口氣沒上來,突然厥了過去。

二舅舅郗融、三舅舅郗沖和兩個家丁一起把大祖父送到內院休息,慌亂經過這一遭,郗道茂才帶著女兒給郗超上香。

大舅母周氏才一天的功夫,就肉眼可見蒼老許多,原本白少黑多的頭發也變灰了,整個人籠罩著沉重暮氣。

“嫂嫂,節哀。”郗道茂蹲下來,緊緊握著周氏的手。

周氏卻陷入自己的情境裏出不來,只愣愣回禮,話也不會說,只眼淚止不住流。

圖恩歸隊,跪在三房四姐姐之後,她如今也是上了族譜的郗家人,該送大舅舅最後一程。

大舅母是遺孀,需在靈堂舉哀回禮,老宅管家之事暫托二舅母和三舅母。仆從人人臉上都是悲戚之色,但還能保持秩序。

跪到晚膳,二舅母通知輪換著去吃飯。呆愣愣跪在棺木前流淚的大舅母也被扶出去,硬灌了一碗米湯。

等到晚上,郗愔醒來,吩咐小輩們輪流值守,特意叮囑照顧圖恩,說她身子弱,不要熬在靈堂吹冷風。圖恩紅著眼睛去內院照顧大祖父,這突來的噩耗,誰能想到呢?

別的晚輩能走,郗徹不能走,他已經默認過繼給郗超,等到送葬的時候,他要摔盆舉幡的。

大舅母任誰來勸都不聽,固執不肯休息,一定要守在大舅舅棺木前。

郗超生前功績卓越,一代名臣,又出生世家、交遊廣闊,來吊唁的人很多。每日賓客如流水一般湧入,在靈前追思郗超身前功績,痛哭流涕,又流著淚離開。這大大考驗二舅母三舅母管家水平。開始幾天,圖恩哭得真情實感,到了後面只能面無表情表示悲痛。

親戚或余悲,他人且已歌。有時候,親戚都做不到,圖恩與大舅舅關系良好,可也不能一直哭十幾天。

來吊唁的人很多,出乎圖恩預料的有兩個。一是羊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