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你看, 我說什麽來著?”萬彤對董桑展開一個笑容, “時間很快就到了吧?別著急,你所有的疑問都會有答案的。”

說完之後,她就轉過身去迎接來人, 並且喊了一聲:“文哥。”

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個字, 但董桑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的態度變化, 如果說她對那個小章是屬於態度輕慢、對自己又是親切中帶著一點譏嘲的話, 那麽對於前來的這位“文哥”, 就是三分拘謹、三分恭敬了, 剩下的幾分隨意也沒有面對自己時那樣漫不經心。

看來這進來的第四個人是個大人物,連萬彤都需要恭謹以待。

會是這一切事件的主謀嗎?那個被謝亦槍殺了犯罪者的親屬哥哥?

董桑飛快地運轉著思緒,細密的汗水從額際滲出滑落, 因為長時間捆綁而麻木的身體終於恢復了一點知覺, 但這不是什麽好現象,因為她現在很緊張,非常緊張,心怦怦一陣急跳,幾乎要躍出喉嚨口。

這是人類面對危險時會感到的本能恐懼。

來人走得很慢,步伐沉穩,與旁邊人雜亂無章的腳步形成鮮明對比, 和萬彤高跟鞋規律點地的“噠、噠”聲也不同,董桑聽著這三種不同的腳步聲,默默地想著,這要麽是個腿腳不便的人, 要麽就是一個嚴於律己的人。

腳步聲越靠越近,在離她還有一段距離時停住,她擡起眼想要看清楚來人,但以她現在這麽一個側躺在地面上的姿勢,只能看見不同的三雙腿,再往上就看不見了。

一雙腿修長勻稱,穿著時尚精巧的尖頭高跟,屬於萬彤;一雙腿矮小彎曲,踩著邋裏邋遢的球鞋,屬於小章;剩下來的一雙腿站在三人的中央,深色的褲腿筆直,黑色的皮鞋被打磨得鋥光瓦亮,讓人聯想到一絲不苟這四個字。看來,這位文哥屬於她猜想中的後者,是個對自己高要求的人。

三人在董桑面前站定,不等萬彤張口說話,小章就殷勤地搬來了一張椅子,邀請來人坐下,還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灰塵:“文哥,您坐。”

“嗯。”被稱呼為文哥的人淡淡地應了一聲,在椅子上面坐了,這讓他的大半個身體都進入了董桑的視線,只可惜只到上半身的胸膛處,依然看不見他的樣貌,倒是把聲音聽清楚了。

低沉渾厚,有點上了年紀,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陰沉感,是典型的坐久了上位者的領導人語調。

坐定之後,文哥又吩咐小章:“去把那些東西拿進來。”

小章利索地應了一聲去了,態度比之剛才還要殷切,萬彤從鼻中逸出一聲輕哼,似乎很看不慣他這拍馬屁的模樣,但也沒有多說什麽,轉而對來人介紹起了董桑:“文哥,這位就是謝警官的妻子,董桑。”

文哥又是一聲嗯,口吻平淡道:“董小姐,幸會。”

董桑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仰起頭,再擡起眼,這才終於看清楚了對方的模樣:淡淡的眉毛,細長的雙眼,白凈的臉龐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看上去大約有四十來歲,一派儒雅斯文的模樣,如果眼角和嘴角不是下垂著的、並且透露出一股陰冷氣息的話。

相由心生,即使對方什麽都沒有說明,在看到這張陰沉臉龐的瞬間,董桑也依然確定了,面前這個人就是萬彤口中的老大,被槍殺犯人的親屬,一切陰謀的主使者。

意識到這一點,她心中的警報立刻上升到了最高層次,身體也不自覺繃緊了,浮現出警惕的表情,強忍著不安的情緒,開口問道:“……你想做什麽?”

文哥沒有回答,繼續用平緩的口吻和她對話:“看來,董小姐已經猜出我的身份了。聽聞董小姐在月前出了一場車禍,卻分毫無傷,只是失去了過往的記憶,並且在日後還有恢復的可能,真是幸運啊……我弟弟就沒這麽好運了,被你的丈夫一槍爆頭,死得幹脆利落,連句話都沒來得及給我留,就這麽去了,只剩下一捧骨灰,一想起來就讓我這個做哥哥的傷心。”

“他不是我的丈夫。”董桑說,“我和他已經感情破裂,準備離婚了。”

話是實話,但意思不是那個意思,她沒有一點想和謝亦撇清關系的想法,因為她知道,對方既然已經把她綁到了這裏,就不會輕易地放過她,即使她真的和謝亦離婚了,把離婚證拿出來擺到他們眼前,也是沒有用的,更不要說現在只是準備離婚,空口無憑。

她之所以這麽說,完全只是想拖延一點時間而已。

因為就在剛才,她忽然想起來了一件事。

在給萬彤開門的時候,她把給毛毛買的定位器放進了衣服口袋裏,而這個定位器是有超過一定時速自動報警的功能的,她當初就是在給謝亦的手機安裝這個APP的時候發現了自己發送給他的那條離婚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