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

建興二十七年,又是一年春闈的日子,大鈅朝最優秀的學子們齊聚京中,等待在貢院中一舉決定自己的命運。

會試三日一場,共分三場,考經義詩詞和策問,與鄉試相同。如今不過是二月,雖然已經立春,但天氣還冷的很,這般考試考驗的不僅是學子們的才華學問,對他們的身體狀況也是個極大的挑戰。多少人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每一次科舉都少不了體質差的被風寒給帶走的。

便是這樣,學子們對於科考也依舊趨之若鶩。如今已經是一月中旬,距離考試不過半個月,各省的考生已經來的差不多了。今年南江省出了十一位舉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對兄弟。兩人年齡只差了一歲多,都是二十二、二十三歲的樣子,著實算得上一句年少有為。

這兄弟倆姓溫,哥哥叫溫學文,弟弟叫溫學書,是耕讀世家出身——好吧,這也算給他們自己臉上貼金了,明白的人都知道,這就是倆雞窩裏飛出的鳳凰,泥腿子裏頭出個小天才。

靠著科舉一飛沖天的人家不是沒有,要不怎麽這麽多人想著擠這獨木橋呢?溫家兄弟學問踏實腦子靈活,在南江省的學子中也算是拔尖的,考中的概率不小。有人羨慕他們,也有羨慕變成羨慕嫉妒恨的,當然,世家子感覺良好的就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裏。科舉不過是第一道管卡,後面的彎彎道道還多著呢,小門小戶出身的舉子便是考了一甲又如何,大多還不是在翰林院中蹉跎一生,或者外放了艱難的往上爬?

溫家兄弟的心裏其實也不怎麽平靜。他們總記得自家大姐曾說過的一句話:“見識就像是你在地上畫個圓,裏頭是你知道的,外頭是你不懂的。你的見識越多,這個圓越大,你就越容易發現自己的無知。”驕傲自滿的人早就被人踩在了腳下,只有虛心上進的人才可以笑到最後。

他們這般覺悟並非一直都有,畢竟神童之名不是瞎叫喚的,打小兒過目不忘體格強健那都是他們比別人更優秀的資本。可有些東西不是自己努力就能有的,比如世家底蘊,比如名師教導,還比如人脈關系。

他們從縣試到府試走的還算順遂,可到了院試就差點翻船——南江省的學政與一直罩著他們家的王知府算是政敵,本著對方看好的自己一定要刁難反駁否則豈不是太沒面子了的理念,要不是他們功底紮實沒什麽破綻被抓,只怕就折戟在上頭了——就是這樣,他們倆是擦著底線排在最後幾位過的歲試。

他們不是不羨慕世家貴族,輕松就能得到他們夢寐以求的一切。可他們的姐姐也從小教導他們,想著靠別人只會一無所有。靠山山倒靠水水幹,只有靠自己才是正途。

也是撐著著一股勁兒,他們倆沒被外頭的險惡嚇倒,反而像海綿一般吸收著各種知識,甚至“恬不知恥”的跟著其他同窗們蹭課蹭書。好在他們風儀不凡,人也謙遜坦誠,雖然調侃幾句無可避免,倒沒幾個人真拒絕他們的。

一邊要應對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學政,一邊還要艱難的在官學中保持優秀,兩人很是吃了一番苦才得中舉人,也正因為此,他們才真正認識到自己的渺小和不足,變得更加謹小慎微。

恃才放曠的才子不是沒有,然而大姐說過,“文章憎命達”,能寫出驚世文章的人往往不是生活悲慘就是懷才不遇,更多的是兩者兼備,低調踏實讀書當官才是他們的目的,不到萬不得已心如死灰,可別把自己的路子越走越窄。

這些都是大姐的教導,可是大姐已經九年沒有再見了。溫學文是跟著溫止的時間最長的,他遙望著那座巍峨的皇城靜靜的發呆,不知道大姐現在過的好不好?

客棧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溫學文循聲往下看,是一路儀仗正從大街上走過。“那是秦王世子帶著番邦的人去鴻臚寺,”大廳裏有京中學子得意洋洋的講解:“自從建興二十四年之後,周邊那些蠻夷對我大鑰朝無不臣服,何況他們還欠著咱們不少銀子呢,每年這時候都得帶著大批珠寶和羊毛制品過來朝貢。”

三年前我大鈅將士在邊關如何將囂張的慎族叛逆打的屁滾尿流幾乎全軍覆沒一事在大鑰朝早已傳唱開來,一位年過半百的老舉人便感慨:“那時還有不少人覺得陛下是窮兵黷武,想要議和來著,就這事兒京中的許多知名編輯在京報上還很是吵了一架。到底是陛下聖明,如今看來打仗也不一定就會拖垮國庫,說不定還能有些進益。”

也有讀書讀的有些迂腐的舉子搖頭:“這般市儈,我大朝風度何存?”

立時便有人反駁:“文將軍在鴻臚寺的時候可說過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外族吃碗面反碗底的事兒多了,可別記不住教訓。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沒聽說過不成?咱們要善待的是自己人,不是拿自家的東西去貼補白眼狼。不過你要是心疼那些蠻夷也無妨,盡管打了包袱卷兒過去教化他們,等他們都打心底裏認為自己就是大鈅人了,咱們也會給他們好處,當自家百姓來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