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福運農家女

杜氏在溫寶珠起身拉住她兒子的時候就察覺到不妥,及看到董玄卿嘴角的血跡,更是嚇的幾乎癱軟。她哪裏不記得,自家幼子還是個軟乎乎的小包子時,就總會出現這般症狀,而後便是危及生命的磨難。直到後來跟隨玄遠大師修行,才讓他的身子骨好了些,只周身氣息卻越發冷漠。

好不容易定下神來,再細看卻發現這回似乎並沒有那麽兇險。也不知溫寶珠用了什麽法子,董玄卿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從蒼白灰敗到慢慢有了血色。大半個時辰後,溫寶珠長舒一口氣,站起身來,隨即對面露焦急和疑惑的杜氏做了個噤聲的收拾。

“他睡著啦。”小姑娘笑眯眯的,還有精神開玩笑:“坐著也能睡著,真是服了他了。”

“不用把他抱去床上嗎?”杜氏還有些擔心:“坐地上會著涼吧。”

溫寶珠無可無不可的點頭:“都行啊,反正睡的挺沉的,一時半會兒的估計醒不來。”

杜氏不假人手,親自將兒子從地上抱起來,而這般親近的姿勢,在她的記憶中已經太過遙遠。依依不舍的給董玄卿蓋好被褥,杜氏才轉回身來與溫寶珠對視:“你到底想怎樣?或者我問的僭越些——你到底是什麽人?”

若是在今日之前,她只當這小姑娘是得了機緣,教導的極優秀,又早熟聰慧,才與眾不同。然這小半天裏聽她說話,杜氏已經完全可以確定,溫寶珠甚至比她更懂人心世情,而這絕是靠時間和閱歷才能積累出來的。

雖然在溫寶珠的計劃裏,“自爆”身份應是十年後談婚論嫁之時,但她向來是個不怎麽在乎“計劃”的人,既然今日話趕話說到這裏,也懶得故弄玄虛遮掩:“我是什麽人呢?大約就是活了幾百年的孤魂野鬼,投胎時偏又忘了喝孟婆湯,所以腦子裏各種亂七八糟的記憶都有吧。”小姑娘輕笑,攤手,明明無辜,卻莫名詭異:“至於想幹什麽——還真沒什麽想幹的。”

前一句話,杜氏半信半疑,而後一句,卻讓她無話可說。至始至終溫寶珠都沒做出任何“勾引”董玄卿的動作,反而一直是她董家在追著求著她不放。

溫寶珠看杜氏並未惱羞成怒,反而有幾分面帶尷尬,心裏不得不感慨這一家子人品極好,輕咳一聲打個圓場,順便給自己說說好話找補找補:“玄卿能把我當個小妹妹,我看他卻不過是個孩子,是以在我想來,與其欺騙他,或者現在含糊過去,還不如一開始就把話說明白,大家斷了這念想,才能齊心一致的想別的辦法。”

她看杜氏已然動搖,更再接再厲的誠懇道:“說句不那麽客氣的話,我對你,對你們家,甚至對玄卿,其實都是無所求的。我自己有手段好好活下去,便犯不著為了別人委屈了自己。固執了幾百年了,我的脾性早就改不了了,哪怕玄卿是個好孩子,哪怕他確實喜歡我,哪怕我願意幫他,可這不代表我非得搭上我的一輩子,更不代表我就該嫁給他。”

杜氏是個講道理的人,正因為她講理,她才無法反駁溫寶珠的話。而小姑娘還在繼續說:“我知道今日突然掀底牌太過倉促,甚至還傷了玄卿,讓您心裏不怎麽舒坦。但您自己想一想,若是今日我假作懵懂順水推舟,玄卿是不是就認定了我與她的姻緣?他雖看似淡然,其實比誰都固執。等到十年之後我再推脫,他豈不是要傷的更深?”

“長痛不如短痛呐,我和玄卿注定不是一條路上的。甚至連當供奉這般後路我都已經替你們考慮到了,算得上是仁至義盡。”溫寶珠眼眸中隱晦的泛起一絲涼薄:“這一回雖說讓他受了點兒傷,但也算因禍得福,少說一兩年時間裏,他身上的靈壓都不會再凝聚太過。您不如趁這機會帶她出去走一走,說不定看的人多了,他就有了別的想法呢?總好過和我這般糾纏不休吧?”

杜氏差點兒就當面點頭——她是個正常人,若非想起來玄遠大師說過溫寶珠身上有功德金光絕對是個好人,早在小姑娘說自己是百年老鬼時就該尖叫著讓人來驅邪了。至於放任董玄卿繼續親近溫寶珠,她是再怎麽都不敢的。人家都給了台階讓她下,她如何還會不答應?

矜持而疏遠的微笑,是溫寶珠熟悉的貴婦配方。杜氏輕輕頷首,仿若不經意的說道:“我家老爺當了近十年的縣令,也到了挪動的時候了,等過了正月十五,大約便有調令傳來。”

溫寶珠心領神會,道一聲恭喜:“縣尊老爺為官清廉治理有方,很是該步步高升。”

說實話,她還挺喜歡杜氏這般真誠不做作的樣子,歡喜就是歡喜,防備就是防備,而不是面上叫的親熱,心裏卻恨不得置人於死地。杜氏看她的態度亦松一口氣——面對狀態全開的溫寶珠,簡直比出嫁前面對自家老祖宗還有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