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2頁)

梁厚貴人事多,除那一日被降旨休憩外,每天都是早出晚歸,府裏的奴仆皆被令窈買通,沒人到他跟前說事。

令窈花了大手筆,沒幾天的功夫,梁府恍然一新。

她擺了山珍海味,特意讓人去宮門口攔梁厚,下朝路上皆是官員,梁府奴仆嗓門特別大:“大相公,家裏小娘子請您速速回府一趟。”

眾人驚呆,連上馬車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梁府何時有了位小娘子?

梁厚匆忙歸府,路上責令奴仆不得再在人前提起家裏來客的事。

回了府,才到門口,就被人遮住眼睛,耳畔聽得少女的聲音嬌俏甜美:“不是刺客,是我。”

梁厚認出令窈的聲音,掙紮的動作戛然而止。

從前在宮裏時沒少被她捉弄,每天都有新花樣,原以為長大了會懂事些,沒想到又開始鬧騰起來了。

梁厚:“你要作甚?動作快些,我還有政事要辦。”

“怎麽?你以為我要對你做什麽壞事嗎?”令窈悄聲罵了句:“梁王八,臭王八。”

梁厚只當沒聽到。

令窈將他帶進院子,解開他的禁錮:“你看。”

梁厚重得光明,瞧見院裏珊瑚寶樹,花影扶疏,與從前截然不同,一時間以為是自己恍神看錯。

令窈得意洋洋,拽他進屋,指了滿屋的富麗堂皇,道:“怎麽樣,喜歡嗎?”

梁厚不說話。

令窈笑道:“你不必太感動,我不是為你,我是為了舅舅。堂堂太師,就該住這樣的屋子,不說奢華,至少也得古典清麗,才襯得起你的身份。”

她自詡品味絕佳,為他布置府宅,不說博他驚艷一瞥,好歹不會讓他嫌棄庸俗。

此刻該有驚喜的嘆聲,令窈卻什麽都沒有聽到,回眸去看,梁厚眉頭緊鎖,面容冷然。

“你不喜歡?”

梁厚起身:“多謝郡主。”

令窈一愣,問:“你到底喜不喜歡?”

梁厚已經走出屋子。

簾後鄭大老爺貓著腰探出腦袋:“卿卿何必費這般心思,吃力不討好。”

令窈氣悶悶哼一聲。

屋外,梁厚快步離開院子,至無人的角落,他呼吸漸放,背靠樹幹,擡頭望得枝頭紅梅傲立,花瓣間夾著未消融的白雪。

方才的情形,似曾相識。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冬末春初,有人為他布置屋子。

那人也問了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歡?”

喜歡。

怎會不喜歡。

那人添置的一花一草,他都喜歡。

路過的奴仆發現梅樹下的梁厚,問好:“大相公。”

梁厚從舊事中回過神,吩咐奴仆:“準備馬車,我要入宮。”

奴仆納悶,不是才從宮裏回來嗎?

皇帝踏進開言堂,早朝那身絳紗袍已換下,腰間蔽膝也已摘下,身上一件緋色對龍連珠紋綾袍,外披一件青色大氅,是後妃所用的花色樣式。

內侍來稟時,皇帝正在新得的美人處歇息,聽得梁厚求見,隨手拿過一件大氅披上就過來了。此時大氅穿在身上,略窄小了些,系在脖頸間,攏得人不舒服。

一進屋,厚簾隔開風,皇帝立刻解開大氅扔掉,好巧不巧,恰好扔到梁厚臉上。

皇帝懶洋洋勾笑,半是打趣半是抱怨:“梁愛卿,你不是被府裏小娘子喚走了嗎,朕剛要歇下,你又跑來叨擾朕,真是不識時務。”

梁厚神情依舊,將大氅疊好放到一旁,道:“府裏小娘子雖是微臣的貴客,但即便是貴客,也不能同陛下相比,上次臣未能入宮覲見陛下,是以這次補上。”

皇帝歪在大椅裏,饒有興趣地問:“府裏小娘子姓誰名誰?年方幾何?相貌如何?”

梁厚猶豫,道:“陛下如此關心臣的客人,待臣回府,定將陛下的心意轉達給府裏小娘子。”

皇帝窺出他避而不答的意圖,冷笑一聲:“藏得倒深,怎麽,怕朕惦記?”

梁厚坦然道:“不是。”

皇帝懶得再問,拿起手邊的書,假意看書,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磕叩案角。

室內寂靜,許久,皇帝袍間窸窣。

皇帝垂眸,梁厚正為他擦拭袍角泥漬,亦如當年他做太子時,梁厚一顆赤子心為他鞍前馬後。

他們自小為伴,梁厚雖比他略小幾歲,但聰明絕頂,事事上心無錯漏。

那時候他同長姐感慨,這世上再也沒有比梁厚更好用的棋子。

皇帝若有所思,目光自梁厚面上掃過,緩聲道:“你許久未曾這般殷勤。”

梁厚擡起頭:“臣有難事,需求陛下。”

“何事?”

“臣急需用錢,還請陛下將三年的俸祿支給臣。”

皇帝怔住,以為自己耳鳴:“你說什麽?”

梁厚低下腦袋:“臣要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