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2/2頁)

令窈呼吸一窒,當即明白他的意思——

他要牽她登高台。

他不要她的親近,卻又主動親近她。

天底下心思最難揣測的人,非孟鐸莫屬。

令窈迫不及待握住那只白瘦的手:“好。”

人群讓出路。

大家怔怔地望過去。

兩道翩然身影拾階而上,天下萬千學子心中清高孤傲的孟鐸,此刻緊緊牽著身邊少女的手,小心謹慎,提醒她注意腳下石階,少女一臉明艷笑容,步伐自信,根本不看路。

兩人雖身形相差甚遠,姿態卻驚人得相似,皆是無所畏懼的灑脫,就連眉眼上揚的弧度,都如出一轍。

他們終是站上翡明總宴最高處。

令窈俯睨底下人群,望得黑壓壓一片人頭。

她心中一驚,一股莫名的感覺湧上心頭,原來千萬人之上的滋味如此之好。

只是登頂一個翡明總宴就已令人如此愉快,不知舅舅坐在皇位上俯瞰眾生時,又是怎樣一番滋味。

孟鐸放開她的手,指了高台一處告訴她:“去吧。”

是刻名字的地方。

令窈一步步走過去,看清上面一列列的名字,其中有五個名字最顯眼,因為都是一個人的名字。

刻名字,需俯身趴伏,方能刻下自己的大名。

令窈皺眉,遲遲沒能彎下腰。

既然已經登頂,為何還要俯首刻字,這面高台是拿來讓人踩在腳下的,不該用來跪伏。

孟鐸喚她:“怎麽了?”

令窈回眸道:“先生,我不要你的玉筆了。”

說罷,她將玉筆擲過去,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取而代之。

舅舅賜給她的第二把匕首,能削金如泥,亦能在堅石上刻字。

她繞過高台留名的地方,徑直走向高台上那一尊寫著“翡明總宴”四字的金石,金石高聳入雲。

若要留名,也該是留在這樣的地方。

她踮起腳,擡高雙臂,一刀一刀在石頭上刻下“鄭令窈”三字。

眾人驚呼:“她在做什麽!”

就連孟鐸也愣住,旋即回過神,上前一步,想了想,最終沒有邁出去,目光凝望,任由她肆意妄為。

令窈刻完名字,收起匕首,心滿意足,聽到台下有人非議——

“她竟敢在翡明總宴的石牌上刻名?”

令窈雙手負背,雙眼微眯,睨視那人:“我連狀元都奪了,又有什麽不敢?你若不服氣,三年後再戰,贏了我,再張嘴說話。”

那人縮縮脖子,不再出聲。

天邊夕陽漸落。

令窈站在落日余暉裏,一一掃視底下錦衣玉冠的男子們。供人尋歡作樂的女伎們早已不見。

他們三三兩兩站在一團,有老有少,神色各異,目光或氣憤或羞恥,唯有少數敬佩。

令窈的視線停留在葉三身上,不由多看了幾眼。

這人生得平平無奇,唯獨一雙眼睛長得漂亮。

他該是比穆辰良略年長些,同鄭嘉和差不多年紀,她知道他的名號,是葉家大房嫡子,前頭有兩個哥哥。葉家在十二大名門中,是朝中為數不多保持中立的高門世家。

之前在場上,這位葉三公子比了第一局天算之後,就沒再繼續第二局。

與其做沒有勝算的事,不如早些退場認輸,也能留得尊嚴。他還算有自知之明。

葉三察覺到她的目光,先是一怔,而後頷首示好。

令窈神情淡淡的,眼皮一垂一闔,就算是回應了。

底下蘇家叔公請孟鐸師徒倆移步歡天樓慶賀今日奪元之喜。

孟鐸看向令窈,無聲詢問她的意願。

令窈才不去。

“我只慕強者。”她接過孟鐸遞來的玉簪,徒手將散落肩後的長發挽起,松松簪在腦後。

她同孟鐸說話,冷漠無情的臉蛋有了笑容,瞬間化作玉面桃花。

少女獨有的嬌媚風流韻味不經意流露出來,小姑娘的天真作態與女子俏麗的嫵媚交融,軟軟嗔嗔的語調,更是聽得人心頭酥癢。

旁邊有人看呆了眼,哪還記得什麽被女子爭搶狀元之名的羞辱,所有的忿忿不平拋之腦後。事情早已塵埃落地,何必再揪著不放?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出於本能,有人上前獻殷勤,更有甚者,拿出玉佩相贈,以賀她登頂之喜。

令窈看都沒看,嘴裏拋下一句:“一群廢物。”

闊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