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2/3頁)

令窈細聲說:“若不是我多此一舉,又怎會被人識破,可見善心不能泛濫,做大事者該狠心絕情。”

鄭嘉和笑問:“卿卿有何大事要做?”

令窈:“孟先生說,凡事關己身,皆是大事。”

她提孟鐸,鄭嘉和面上神情逐漸嚴肅:“孟先生確實是位良師。你若只是隨他習書,定能受益匪淺。”

令窈聽著覺得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笑臉盈盈說:“我不隨他習書還能隨他做什麽?”

鄭嘉和沒說話,落在她額間的手越發小心翼翼,像是連根頭發絲都舍不得弄亂。

令窈順勢問:“哥哥要不要也拜他做老師?我去求他,他一定答應,且他平時對哥哥贊嘆有加,想必不會介意多收一個關門弟子。”

鄭嘉和指尖溫熱,輕輕掃過她濃黛眉尾:“多謝卿卿好意,但我已另有志向。”

他雙腿有疾,無法參加科舉,令窈不想碰他傷心事,不敢問他有何志向,巧妙避開,問:“哥哥如何知道三哥那邊的事?”

鄭嘉和手指抵在唇邊,做噓的手勢,令窈配合地將耳朵湊過去。

他呼出的熱氣噴在她耳垂,聲音動聽迷人:“我在他身邊安插了細作。”

令窈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鄭嘉和靠著她,話裏多了幾分打趣:“卿卿若是想在嘉辭的飯菜中下巴豆,以解今日之氣,哥哥也能替卿卿做。”

她耳邊貼著他的呼吸,低沉緩慢,令窈渾身一陣酥麻,耳朵癢得很:“我才不要巴豆,他嚇我,我定要嚇回去。”

鄭嘉和認真替她出法子:“扮鬼?”

令窈起身,與鄭嘉和保持距離:“可以試試。”

她說完話,跑進裏屋,鄭嘉和以為她怎麽了,喚:“卿卿?”

令窈從簾後露出鵝蛋小臉,手裏多出一盒盛玉耳勺的黃花梨木盒:“耳朵癢,我想讓鬢鴉替我采耳,哥哥在屋裏等我,我待會再過來。”

鄭嘉和推著輪椅過去:“我來罷。”

令窈有所猶豫,最終還是將木盒遞了過去:“那就有勞兄長。”

這天申時過後,令窈沒再出過屋子。

她坐在短杌上,大半身子都貼在鄭嘉和腿間,眼睛闔起,享受鄭嘉和替她掏耳朵的樂趣。

鄭嘉和的耐心溫柔令她昏昏欲睡。

她嗅著鄭嘉和身上的蘭香,聽著他綿長的氣息聲,腦海中什麽都沒有,就只剩下酥軟的困意。

她伏在他身上睡了不知多久,連他將她抱上床榻,替她脫靴摘釵掖好被角,也渾然不知。

這一夜令窈並未做噩夢,即便餓著肚子進入夢鄉,從下午睡至半夜,夢裏也都是好山好水。

她夢見自己前世十六歲時同鄭嘉和出遊,鄭嘉和攤開王希孟的《千裏江山圖》,指著畫中群巒煙波問她:“你想不想看遍天下山河?”

他那時已經好全,一雙長腿健步如飛,她搭了他的背攀上去,壞心思地箍緊他脖頸,不屑一顧地問:“和誰?和你這個病秧子嗎?”

鄭嘉和說:“對,和我這個病秧子。”

她又高興又生氣,揪了他的耳朵喊:“你以為你是誰。”

鄭嘉和只是笑,背著她往前奔得那樣快,他的聲音混在風中,聽不出情緒起伏:“穆家婚事已退,汴梁你也回不去了,唯有一個臨安城任你快活,往後你嫁不出去,只能求我養你一輩子。”

她心高氣傲,暗罵他心思叵測,竟敢詛咒她嫁不出去,話狠狠拋出去:“誰要你這個病秧子養,就算是下輩子,下下輩子,我也不會求你。”

鄭嘉和回頭,小心翼翼問她:“如果我求你呢?”

夢裏下起雨來。

有腳步聲從遠處漸響,誰在喚她:“郡主。”

令窈睡眼惺忪從夢中醒來,鬢鴉擔憂的臉放大眼前,見她醒來,她松口氣:“醒了就好。”

令窈依稀覺得眼角濕漉漉,伸手去擦,才發現是淚水。

她發懵盯著指間沾上的淚漬,片刻方往周圍探,混黑一團,尚未天明。

鬢鴉端茶為她潤口:“郡主夢魘,說了許多夢話。”

令窈靠到鬢鴉臂膀中,喝了水,仍未睡清明,問:“我說了什麽?”

“也沒說什麽,就光嚷了幾聲病秧子,也不知道是在喚誰。”

令窈沒再說話,扯開錦被,讓鬢鴉陪她一起睡。

沒幾日,元清蕊的死訊傳遍鄭府。

鄭嘉辭做事幹凈利落,沒留下半點蛛絲馬跡。官府的人查看過後,定為山匪作惡。

三老爺傷心大哭,三奶奶在旁安慰,三老爺哭過一場之後,四五日功夫,便將此事拋到腦後,遛鳥聽戲,一如從前。因元清蕊與三奶奶之間生的嫌隙也隨之消失,三老爺重新出入三奶奶房中。

兩人和好如初,人前又恢復恩愛模樣。

大老爺念及昔日舊人之恩,和大奶奶商議後,為元清蕊風光大葬,並著人將其屍骨運回西南,入元家祖墳。又贈與元姨娘千兩銀子,撫她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