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2頁)

一時愣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令窈沒有心思搭理他,直接便往裏頭走,飛南也不敢攔她,連忙跑進院子裏通報。

鄭嘉和的院子窄小,統共只有三間屋子,她橫沖沖往屋裏去,恰點與人撞個滿懷。

“兄……兄長。”

鄭嘉和端正地坐在輪椅上,今天穿的又是青衫。

他見了她,有些驚訝,大概是沒想到她會跑到這裏來。

令窈使勁地盯著他瞧,試圖從他的眼神中探出一絲歡喜,卻什麽都沒窺到。

鄭嘉和神情特別淡然,除了咳嗽時臉上浮現的星點紅暈,幾乎雪白一張薄臉。

令窈有意與他親近,主動從小廝手裏接過,推著他往遊廊去。

她前輩子從沒這樣伺候過鄭嘉和,從後面推,竟有些吃力。鄭嘉和便要自己來。

令窈垂眼挨著他,給自己找台階下:“待我日後長大些,便能推動了。”

鄭嘉和唔一聲。片刻,他忽地問她:“你來我這,不怕老夫人生氣?”

令窈總算找到一個表現機會,轉過臉盯著他的臉,道:“你是我哥哥,我來瞧你是天經地義的事,為何要怕別人生氣?”

鄭嘉和沒有回應。

廊外幾株翠柏,落了幾只白鳥,嘰嘰喳喳,很是熱鬧。

令窈分神往樹上探了一眼,再收回視線時,余光瞥見鄭嘉和嘴角微微上揚,眼中似有笑意。不知是為歡騰的鳥兒,還是為她剛才那句話。

她要想再看清楚些,便沒得瞧了。

走了幾圈,令窈腿累,鄭嘉和體貼入微,不等她開口,即刻便停下來,讓人搬了杌子給她。

令窈坐下,驀地又比他矮了半截,剛到他腰間。鄭嘉和正對著她,身後是葡萄藤蔓的橫架,風吹來,有微酸微甜的陽光味。

“什麽時候去念書?”

“不知道。”令窈還沒想好,十年後她的歸宿尚未著落,她哪裏有心思去想要不要做才女。

鄭嘉和蹙眉,又咳嗽起來,微喘著氣,聲音輕弱,聽不出喜惡:“念書考了女學士,屆時你便可重新回汴梁,也就不用待在臨安了。”

令窈一愣。

這句話倒是提醒她了。不是真的想回宮,只是為著日後的打算。要想及時嫁給姓孟的,她只需要在天下大亂之前求皇帝舅舅一道賜婚聖旨。

考了女學士回去,光明正大重新入宮,只要能再次見到舅舅,他定什麽都依她的。

令窈掩飾道:“我喜歡待在鄭府。”不是謊話,到目前為止還能算真話,以後就不知道了。

她看到他壓袍間的舊書,不動聲色轉了話題,“兄長今年入家學嗎,今秋是否參加鄉試?”

鄭嘉和調過眼,目光清冷,聲音卻略微柔和幾分,“古往今來,凡身有殘疾者,鮮少參加科舉。”

令窈說錯話,點了他的痛處,後悔起來,一急便恢復從前性子,拉住他的衣袖道:“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她恨不得現在就告訴他,他的腿疾遲早會好,大好的光明前途等著他。

鄭嘉和怔了怔,隨即勾了泛白的嘴唇笑起來,“知道了。”

令窈回去後,飛南關了院門,回身同鄭嘉和笑道:“二少爺,我瞧著新來的四姑娘同您倒是親熱,果然是親兄妹,融進血裏化不掉的情。以後我再不聽外面的人亂傳編謊,四姑娘壓根不像別人說的那樣驕縱跋扈。”

日頭陰了,雲也散去,風漸漸大了。院子裏一株死了半邊的西府海棠驀地又有了生機,暗綠的葉簌簌作響,旋旋落了幾片沾到肩頭。

鄭嘉和順手撚起一片夾在指間,溫煦的光下,葉脈清晰可見,勃勃而發。

他低喃道:“是啊,是不一樣了。”

·

鄭令窈頭回有了進取心,將一應入家學的東西全部準備齊全,她喜好奢華之物,不但另制了專做念書用的丹繡衣袍,而且還央了老夫人替她打造白玉發冠。

入塾的日子漸漸快了,這天大老爺到老夫人屋子來,老夫人問:“家學裏的夫子,不問出身,只問學識,你多上點心,去年的那個孫夫子,我瞧著就不是很好,太過迂腐,沒得教壞家裏的孩子。”

大老爺面露喜悅,意氣風發:“娘,您放心,再不是孫夫子,兒子撞了大運,請到了曾做過都察院右僉都禦史的孟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