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豁出去了

鋼琴家弗朗茨·李斯特帶有浪漫主義色彩的《愛之夢》彈起來並不簡單，它對所彈鋼琴之人的手指要求也是比較高的，手指不夠長後面兩只手並用，音符鍵跨度比較大的話，很容易出錯或者斷音。

陳嶽馳試著給舒珞編舞的時候還給舒珞看過他的手，舒珞依舊記得陳嶽馳得意的模樣：“小珞珞，你看我的手，不僅好看還長，天生就是用來彈鋼琴的手，這首《愛之夢》學鋼琴的人或許大多數都會試著彈，但是不一定都能彈得好，我就是那個既會彈也彈得好的人，認識我你是不是很開心？”

當時舒珞只給他一個白眼。

此刻看沈崢走了出來想要幫她，舒珞還真的擔心他行不行。

主持人見有人毛遂自薦，還是個殘疾人，眼神裏劃過一絲鄙夷，就連觀眾台上，都開始竊竊私語，很明顯大家都在懷疑這個殘疾少年。

沈崢坐在那裏就像等待宣判一樣，他的手微微抖了起來，這種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觀摩的滋味可真不好受，要不是看到沒人幫她，他不會站出來被人這樣用各種詫異的眼神羞辱。

他會彈鋼琴，是因為從小自卑自閉，沒人肯和他玩，他想聽見聲音，於是他愛上了音樂，愛上了一個人在孤獨的日子裏獨自坐在鋼琴前彈奏自己心中的夜曲。

這首曲子他學了很久，他不敢保證有大師級的水平，但是對於舒珞比賽，還是可以的。

主持人有點尷尬地看著沈崢，笑著問：“你確定嗎？你行嗎？”

他的能力受到了質疑，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沒有退縮，他鼓足勇氣，對著主持人點了點頭。

主持人說：“你可以再考慮考慮。”

然後她又回頭問舒珞：“雖然你獨舞會給你扣分，但是不會扣太多，如果曲子彈到一半沒彈好，那一定是很扣分，你想讓他幫你麽？”

舒珞看向沈崢，沈崢低下了頭，舒珞幾步走上前去，肯定道：“我確定，我相信他。”

一句話，讓沈崢重新擡起了頭，他望向那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姑娘，他的心開始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

她跳下舞台，像個墜入凡間的仙女，明艷動人，光彩奪目。

她走向沈崢，對著沈崢鞠了個躬，聲音甜軟溫柔：“謝謝你願意幫我。”

沈崢沒有答話，他的手緊張地按著輪椅，舒珞走到他身後，推著他上了舞台。

會場一時間都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大家竊竊私語，對沈崢都表示懷疑。

沈崢的身子都僵直了，他太緊張了，她就在他身後，她身上的香味襲擊他的嗅覺神經，撕碎他為她瘋狂的理智。

他今天瘋了，他為了不讓她難受，把自己的所有脆弱和不堪都撕碎在了眾人面前。

可是為什麽，他心裏這麽開心？

被質疑被指指點點的陰霾一掃而光，他滿腦子都是她可愛又美麗的笑容。

她化了濃重的妝，櫻桃小口艷麗的不像話……

他在她面前就像個小醜，無處躲藏。

她把他推到了鋼琴前，她輕聲細語道：“別緊張，也別怕，你平常怎麽彈的，就怎麽彈，我們不在乎結果，我們努力了就行。”

他沉默地點頭，他甚至連擡頭看她一眼都不敢。

他連開口的自信都沒有了。

他現在滿腦子就只有一個想法：她信任他，他就不能讓她失望，他得幫到她。

這是他暗戀了五年的姑娘，從她上初中開始，他就比她高一級，他注意到了她，可是她的眼裏從未看到過他。

能讓她看到，注意到，也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啊，他很開心，也很緊張。

今天是他長這麽大以來，唯一一次的勇敢，為她勇敢。

他摒棄了眾人的嘲笑，摒棄了自己的尊嚴，他豁出去了，就像上次他一個人跑去醫院看她，卻只是在她病房門外待了幾分鐘就走了一樣，他所做的，從來都不要求她回報。

可是，她注意到他了。

第一次，她把他在醫院門口扶了起來。

第二次，冰雪紛飛，她把傘遮在了他頭頂，怕他手冷，塞給了他一雙手套。

第三次，她在所有人質疑他的時候，選擇了相信他。

本來今天他得知她要比賽，他只是來遠遠地看看她而已。

他發誓不會靠近她，但是還是靠近了。

—

他的手指落在鋼琴上，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已經準備就緒。

舞台上的燈光暗了下來，她像是靜止在黑暗裏的精靈。

他深呼吸，平靜下來，開始彈奏。

音符開始在他指尖上跳躍，似乎只有在沉浸在自己內心世界的時候，他才不是殘疾的……

他心無旁騖，一心一意按著記憶裏的節奏彈奏這首難度九級的鋼琴曲。

他甚至都沒看她翩翩起舞的樣子。

很意外的，全場寂靜，似乎都在聽音樂會，大家開始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