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點想親

10.

夜風低吟,月光被層疊的霧靄籠罩,林間仿佛被調至靜音,唯有偶爾響起的魚躍聲敲破闃靜的夜幕。

洛顏將長發隨意挽起成束,露出潔白的脖頸和鎖骨,外套袖子被耐心細致地翻折上去。

夜色愈發深邃,她半彎著腰,借著手電筒的光在草叢間摸索。

陸淮琛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撥開蔥蘢的雜草,漆黑的夜將林間包裹,晦暗不清。

兩人埋頭找了半天,也沒尋到一絲影子。

“你撿柴回來的時候,它還掛在背包拉鏈上嗎?”

範圍太大,山間雜草叢生,要找一只巴掌大小的護身符簡直是大海撈針。

洛顏煩躁地撓了下長發,站在原地蹙眉回想:“沒有。”

“那我們沿著你撿柴的方向走,”他挽起袖子,刻意放輕的聲線溫柔又低啞,“你還記得路線嗎?”

她遲疑著點頭,緊咬下唇,神情一副失魂落魄的茫然。

“你前面帶路,小心腳下,別著急。”

孤鳥在林間略帶哀怨的低聲悲鳴,如同動物舔舐傷口時的嘶叫。

兩人沿著山間逶迤的路前行,四下漆黑一片,只有憑借燈光才能看見周圍的景色。

不知道找了多久,洛顏心切,一直不自覺地加快步伐,腦熱的蒙頭向前沖。

到處都沒有。

她的心像是摁了電梯般一個勁兒地下沉。

怎麽辦?

夜風雖暖,可此時吹在洛顏臉上仿佛駭人的魚刺,紮得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吸了下鼻子,攥緊衣角的指尖近乎泛白。

手電筒裏的電量越來越少,光線逐漸開始減弱,滿目霧霾像襲來的洪水將她吞噬,四周鴉雀無聲。

她將散落在額前的碎發抿到耳後,僵住身子膽怯地叫了一聲:“陸淮琛?”

沒有人回應她。

她陡然慌了神,張望著四周尋找,卻沒能目及絲毫人影的存在,萬籟俱寂。

不是吧……

兒時的記憶像洶湧的波濤翻滾而至,密不透光的房間,浸漫腐臭的空氣,母親的尖叫,撕喊,還有仿佛能撕裂她單純世界的刀疤。

一切畫面清晰到恍如昨日。

太恐怖了。

她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扣進掌心,鼻尖猛然湧上一股酸意。

過了片刻,一束搖晃的明光從視線裏驟然跌落,她盯著地面上那道光束,心倏地提起。

“我在這兒——”

陸淮琛從背後靠近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她眼睛有些發紅,眼眶襲來一陣逼人的潮熱。

掌心的溫度沿著發頂一路傳到心口,洛顏轉過身來,眸中似有光芒閃爍。

“害怕了?”

她吸了下鼻子,略微側過身去,聲線發顫:“沒事。”

四周忽然起了涼風,將陸淮琛襯衫的衣擺吹成鼓脹的帆,他慵懶地笑了,牽引著她的手腕攥住自己的衣角——

“洛顏,你抓著我,這樣我就不會走丟了。”

陸淮琛嗓音柔和,臉部輪廓印在朦朧與迷虛之間,似真似幻。

他本來就在不遠處,只是叢草有些高遮擋住了他的身影,等他擡起頭的時候,發現洛顏傻乎乎地站在那裏,背影就像那天她蹲在娃娃機前一樣無助。

他發現她真得很喜歡逞強。

數縷光線從雲層中探出頭來,月光如輕紗般在石階上拖出半透明的影翳。

兩人來到一片空曠的土地,木墩周圍堆落著七零八散的木柴,早上他們幾個人帶回去的木塊就是在這兒撿的。

洛顏攥著陸淮琛的衣角跟在他身側,涼風習習,手電筒的電量禁不住長時間的消耗,閃爍了幾下後啪的熄滅。

她摁下關閉按鈕,長嘆了口氣,心裏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失去的東西就像殘碎的玉塊,即便拼湊回來也毫無意義。

“累了?”

聽到她嘆氣,陸淮琛側過眸來,從後面的褲兜裏抽出手機,摁亮手電筒遞給她。

她接過,指尖緩緩握緊手機的邊緣,盯著地面思索半晌:“要不算了吧。”

“不是很重要嗎?”

見她走神,陸淮琛騰出空閑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怕她被石塊磕到。

“也,沒那麽重要了。”她說。

四周空闊一片,夜風將她溫潤的嗓音吹得模糊不清。

後者聞言,頓住腳步,微彎下腰看著她的眼睛說:“就這麽放棄,以後後悔怎麽辦?”

洛顏愣了片刻。

後悔?

那放棄她的人也曾後悔過嗎?

不等她答復,陸淮琛轉過身去撥弄漆黑的草叢,耐心道:“再找一下吧。”

洛顏悵然若失地跟在他的身後,腦海裏忽然浮現出母親臨走前復雜的眼神,絕望、痛苦、決絕……有沒有一絲不舍呢?

她不知道。

那時候的她每天都趴在房間的窗戶邊等,盼她能拉著行李箱回來。

誰知一晃就是近十年。

陸淮琛轉了轉有些酸痛的脖子,側過身時發現洛顏像失了魂似的往風口走。他蹙起眉,剛想要叫住她,突然發現她腳下是一個山坡,頓時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