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天下第一6

沈自通消失了。

這個消失是字面的意思，自從那日說了要收容卿當徒弟後，他就開始玩失蹤。

對於沈自通說要收自己當徒弟但是又失蹤了的事兒，容卿不生氣也不著急，她大概能猜到沈自通是什麽心態，兩個字，糾結。

其實她看得出來沈自通當時是一時酒上頭，老爺子年輕時天南海北的闖蕩一個徒弟都沒收過，後來更是有了人生新追求跑到大山裏玩起了隱士高人，一輩子自在逍遙，可見在他的人生規劃中根本就沒有收徒弟這一項。以至於一時沖動突然應下容卿這麽個三歲的奶娃娃當徒弟，沈自通的人生節奏一下子被打亂，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了。

她猜測沈自通現在一定躲在某個地方糾結的直撓頭，想走又不能走，留下又不知如何面對她這個新鮮出爐的小徒弟，所以幹脆就先躲著她。等他自己想通了自然就會出現了。至於他的人在哪，容卿猜測他多半可能跟在花重九身邊。

事實上容卿猜對了，沈自通確實跟在花重九身邊。

十幾裏外的私家莊院，這一處是魔教在中原的隱形產業。誰都不知道，有個隱士高人在他們這莊子裏晃悠幾個月了，而且還和他們少主混了個熟。

沈自通苦著一張臉貓兒在房梁上，酒醒之後他就開始懊惱，當時怎麽就一時沖動說要收小丫頭當徒弟了呢！掰著手指頭算，今天已經是第六天了，他再不露面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嘿……可是一想到要收徒弟，沈自通的糾結勁兒又上來了，原本就亂糟糟的頭發被他折騰得更顯淩亂。

他這人活到百歲高齡一個徒弟都沒有，就一個原因，嫌麻煩。

養徒弟真的是世上最麻煩的一件事了。首先收了徒弟那你這一輩子就甭想甩掉了，你得教他功夫、教他道理、教他是非，如果是幾歲的小娃娃，當師父的不能讓徒弟餓死了、臟死了、被人欺負死了，而且養徒弟這事兒還沒個定性，誰知道會不會養歪啊？萬一沒養好，一出門掛著他沈自通的名頭，他沒死就得來親自教育，死了更不得安生，麻煩事兒太太太多了，光想想他就頭疼得很。

但是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古人雲一言九鼎，他都活到一百歲了，若是失信一個三歲奶娃娃，他這張老臉自己都沒眼看呐。

沈自通想想就恨不得自抽嘴巴，說出去的話都是債，我讓你嘴欠！

他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之前不敢去見容卿，也沒打算一走了之，想了想就又跑到魔教駐地跟著小魔頭去了。

還沒待他想明白，卻是意外地撞見了花重九治病的秘密。

今日，整個莊子的人好似都在忙著準備什麽，西邊院子成日裏蹲兒在屋裏研究各種稀奇古怪蟲草的怪醫，吩咐身邊的小藥童一趟趟進進出出，在屋子裏準備了一池顏色怪異的濃稠藥水。

小魔頭表現的也跟平時不一樣，從一早起來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小花重九手裏緊緊攥著蝴蝶發飾站在藥房前，從踏進這個院子起他的臉上就再無半點血色，夾雜著痛苦和抗拒，邁進了那個會讓他痛苦萬分的屋子裏。

藥房裏充斥著各種蟲草毒物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無法描述的刺激氣味。小花重九由著侍女小心服侍脫下衣服，隨後喝下一碗不知是什麽的褐色液體，不消片刻他的眼皮開始沉重。被放藥池中的時候小花重九不可遏制的瑟縮了一下。

侍女們關好房門退去，房中只剩下藥池中的小身影。藥池裏紫綠色的汁水顯得他皮膚格外蒼白，水中的藥氣順著毛孔不斷往他皮膚裏鉆，深入血脈骨髓，小小的身軀在刺痛中止不住的在顫抖，就連灌了麻痹神經的藥也不頂用。

這藥浴三月一次，每次都讓花重九痛不欲生。

三個月前跑出去的那次是花重九剛做完一次種蠱，現在又到了種蠱的時刻了。

魔教有一本傳教絕學《陰陽輪轉功》，花重九的生母魔教聖女練的就是這個功，都說了這功夫修煉起來有些副作用，所以花重九的寒毒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這藥浴名為種蠱，為的就是以藥水中提煉出來的毒素精華供養他體內的蠱蟲，用以來克制他體內的寒毒。

小花重九的臉上顏色變換，身體冷的像冰塊，以至於疼得都顯得不那麽明顯了。

小臉上豆大的冷滴滴滾落，也不知是汗水還是眼淚。

他到底也只是個才三歲的孩子啊。

沈自通在房檐處看到了全過程，小小的身體在滿是毒物的藥水裏泡著，蒼白的小臉上留下一道道淚痕。

沈自通又驚又怒又是心疼，這才知曉，小魔頭口中的治病原來是這樣的。這狗屁的魔教是一群什麽未開化的蠻夷！好好的孩子生病就找個好大夫治病，弄這些歪門邪道做什麽，他就不信這世上沒有一個正常的方法可以治好這孩子的病，非要這麽來糟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