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條魚

梁寓眉峰一挑。

鄭意眠撐著腦袋解釋:“我不是排斥戀愛,是排斥不喜歡的人騷擾我。而且高中也不想談戀愛,因為拒絕得幹脆一點別人才會死心,我就直接說我完全沒有戀愛的打算,後來沒人敢給我告白了,總算清凈了……”

“那大學呢?”趙遠問。

“大學麽,”她轉著筆,凝眸思考了一會兒,說,“看時機吧,看我什麽時候遇到了值得考慮的人。”

李敏驚訝地問她:“高中後來沒人敢給你告白了?”

“對,因為有的人實在太死纏爛打了,我就說,”鄭意眠抿抿唇,重復著當年跟炮灰男說過的話,“‘我上高中根本不想談戀愛,希望你能好好學習,不要以每天追我為己任,你這樣下去我會很煩的。’”

趙遠輕咳一聲:“所以這話,是隨口說的?”

“也不能算隨口說,”鄭意眠補充道,“我就是把話說得稍微嚴重了點,其實沒那麽嚴重。”

那炮灰男實在是無孔不入,對她的生活都構成了困擾,話不說狠點,怕是甩不掉他。

趙遠默然:“……”

是,她是“稍微說重了點”。

可憐梁寓日日夜夜把這話放心上,不敢明著追人,怕招人討厭;只能背後默默暗戀,下雨遞傘天熱遮陰。

對別人來說怎樣他不知道,但這對梁寓來說,這已經算頂破天的稀奇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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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之後,大家速寫都畫完了,回房間收拾一下,就準備去吃晚飯。

剛進寢室門,趙遠就特別惋惜地跟梁寓說:“後悔嗎?恨嗎?”

梁寓睇他,好像沒懂他的腦回路。

“後悔什麽?”

“就……”趙遠側頭,“人家隨便說了句話,你就當至理名言似的放心上啊。”

梁寓把畫板扔在桌上,看了一眼速寫紙上的秋千。

秋千後有景,秋千上有人。

景是平凡景,人是……心上人。

他輕笑一聲,搖頭道:“不啊。”

只要她說的話,無論是不是隨口一說,連帶著標點和不表意的空格,他都會全部放在心上。

他不怎麽會喜歡人,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這點認真和事無巨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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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鄭意眠和李敏已經差不多收拾好了,李敏靠在門框上,回首看鄭意眠。

“眠啊,你還看手機呢,再看就遲到了,別聊天了你!”

“朋友找我呢……”鄭意眠邊看手機邊往前走,“我高中不是有個閨蜜叫林盞麽,她聽說我最近在給漫畫取材,說她有個朋友的暗戀故事可以給我畫……我剛剛加上這個妹子。”

“暗戀啊,”李敏摸摸下巴,“那很難畫誒,稍不留神就畫成沒有男主的獨角戲了,一個人看他的背影,一個人躲起來給他發了消息再刪掉什麽的。”

過了會兒,李敏撞鄭意眠肩膀:“你咋不回我?你覺得暗戀是什麽啊?”

鄭意眠收起手機,往窗外蔥蘢繁盛的枝葉裏看。

“暗戀啊……”

暗戀是什麽?

是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做盡浪漫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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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晚上有一個篝火晚會的歡迎會。

這裏的夜幕總是降臨得比W市更快,當鄭意眠收拾好的時候,窗外天色已經黑得七七八八了。

城鎮總是不比不夜城似的都市,這會兒即使一邊的公園裏有晚會,街市上的燈依然幽黃,不算太亮。

她和李敏噴了點驅蚊液,就去看篝火晚會了。

篝火晚會其實也不算是特別有意思,勝在飽含當地風土人情。

班長帶了班上的作業來,說是到時候情之所至,說不定大家會想畫畫。

在長椅上坐著等了一會兒,逐漸等到火堆旁人都圍了起來,主持人也到了。

班長把包放在椅子上,跟鄭意眠她們說:“走,我們過去。”

鄭意眠停了停:“包就扔這兒嗎?”

“可以吧,”李敏附和道,“這裏不是民風淳樸嗎,應該沒人會偷東西吧。”

說話間,主持人已經在裏面吆喝上了。

鄭意眠挽著李敏,本來站在人群外圍,結果班長在裏面招手:“來這邊啊。”

兩個人站在裏面,聽主持人說了一段開場白。

鄭意眠側頭,看見班長朝自己笑得很詭異。

順著班長的目光往右看,果然發現自己旁邊站著梁寓。

她算是知道了,八卦就是他們班人的立身之本。

“好!”主持人招手,“現在要點火了,大家往後退啊!”

包圍圈往外擴大,退了幾步之後,有人拿著火把上前了。

火“轟”地一聲自下翻湧而上,朝天幕劇烈沖出一大把,又迅速回退,火勢蔓延開。

熱浪乍然席卷而來時,大家下意識被懾得往後退了兩步。

一個身影,錯肩擋在她身前。

她一愣。

因為躲在梁寓身後,算是有了點遮擋,前面的人都在被烤著的時候,鄭意眠這裏的溫度卻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