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條魚
大家起先都很輕松,畢竟前兩個連長都很有趣,便理所應當地覺得這個營長也是個好人。
事實證明,慣性思維要不得。
慣性思維很害人。
營長音量大如洪鐘:“都給我站直了,一個個松松垮垮像什麽樣子!”
有人低呐:“感覺不好惹啊。”
營長更大聲:“站軍姿!動一個加十分鐘!半個小時起步!”
“好,十分鐘。”
“十分鐘。”
“一個小時了。”
“一個半小時了。”
“我從別連長那裏聽說,你們藝術院的,特別不服管,天天就知道笑,啊?你們知不知道我當年在新兵連有個什麽名號?我最擅長的就是整治不服管的!”
“別以為你們初高中囂張慣了,我就動不了你們!”
李敏嘀咕:“有什麽名號你倒是說啊。藝術院怎麽了,藝術院盛產藝術家,你見過循規蹈矩的藝術家麽。”
“就是,”有人低聲附和,“我從小為這受的青眼太多了,神他媽藝術院的品質都不行,他怎麽不看看W大藝術院分數線多高?W大半個金招牌都是我們給貢獻的OK?”
“受不了,堂堂一個營長,還有院系歧視,厲害了哦。”
營長手一指:“後面嘀嘀咕咕什麽呢,有種上來跟我講,來!”
這麽一嘀咕,算是把營長的注意力都嘀咕到這邊來了。
“後面,靠邊出來第一個女生,動什麽動,不準動!”
昨天風大雨大,雖然打了傘,但免不了還是受雨淋被風吹。
本來放在平時,倒也沒什麽,可今天正好趕上鄭意眠的經期。前一天受了寒,即使今天艷陽高照,她小腹依然似被扭緊一般的疼。
這種情況下,要她一動不動地站軍姿,真的太難為她了。
鄭意眠咬緊唇瓣,牙齒咬得下唇都泛起青白色。
閉著眼,後背和面頰浮起冷汗。
“不允許閉眼!誰站軍姿能閉眼?加十分鐘!”
“不允許摸肚子,再加十分鐘!”
強撐也還撐得下去,但這麽幹可能會拖累大家,鄭意眠伸手打報告:“報告營長,我……”
營長嚴厲道:“不允許請假!”
李敏看不下去了,扶住鄭意眠,擡頭跟營長求情:“營長,她肚子真的疼得不行了,你就放她去休息吧。”
營長動都不動,目視遠方,似乎鐵了心地不讓休息:“休息一個就有第二個,你讓別人怎麽辦?這一點小困難就受不了了,以後還怎麽辦?我們當年風吹雨打巋然不動!繼續站!”
鄭意眠痛感湧來,幾乎快站不穩,腦袋裏亂成一團。
頭痛欲裂。
偏偏營長毫不體恤,也根本無法感同身受這種痛,他變本加厲:“別在這兒跟我玩兒啊,不準扶她,我還不信肚子能痛到站不穩。”
有女生開口:“可是真的能痛到站不穩啊……”
女生們都開始發聲了:“是真的很痛,休息一下怎麽了。”
“是啊,我看她真的撐不住了。”
“來例假真的很痛,不讓休息過分了吧……”
營長瞪眼,氣得青筋暴起,直接怒道:“我過分還是你們過分?!你們這群藝術學院的,還真……”
他沒說完,冷不丁被一道嗓音打斷。
聲音漫不經心,卻挑釁感十足。
“營長,我們藝術院的,怎麽樣啊?”
明明是那種反駁意味十足的句子,卻偏偏帶上“營長”這個尊稱,還刻意把這兩個字咬重了幾分,聽起來像是反諷。
梁寓側著頭,摘下帽子,眉眼裏的惱意終於壓不住了。
營長見男生這邊有人應答了,終於轉移怒火:“怎麽,不服管啊?!”
梁寓笑得輕慢,把帽子扔他腳邊,笑著說:“是啊。”
他這帽子一扔,大家紛紛敢動作了。
本來這營長說話就欠打,大家不過都是忍著罷了,誰能接受自己的專業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當做毒瘤?誰能接受專業歧視?
帽子一頂頂被扔在營長腳邊,還有人踩了兩腳扔到他身上。
“營長,這麽歧視W大的金牌專業,不好吧?”
“營長,對女生還這麽無情,針對太明顯了吧?”
“營長,你哪裏比較牛逼啊,給我們個必須服管的理由唄?”
“美術系怎麽了,你爸爸還是你爸爸。”
營長氣得話都說不清,單手叉腰怒道:“怎麽,跟我杠上了是吧?!不服我比你們厲害是吧?”
“誰說你比較厲害啊,”趙遠在隊伍裏嗤笑,“我們承認了麽?”
大家笑得亂顫。
“對啊對啊,我們沒承認啊,你自己給自己封的吧。”
“那你哪裏厲害啊,我們比一場?”
“對對對,比一場,你選啊,比什麽!”
梁寓抄手笑:“反正這裏各種各樣的社員都有,什麽籃球社散打社乒乓球社羽毛球社……你要是喜歡換裝呢,cosplay社員就在女生方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