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第3/11頁)

何昭君被噴了一頓,反唇相譏:“這道理我是不懂,不過你不也是聽了霍侯的吩咐才想明白的麽?”

少商無語凝噎——好,你有種。最後她只能道,“行了,你回屋去歇著吧,我把隨行的婢女庖廚還有傷員都留下了,你照看著些。”

如此忙忙碌碌直到天黑,霍不疑終於空下來找她。

晚風徐徐,高大英挺的青年一襲銀絲織繡的月白常服,衣襟當風,身姿筆挺,軒然若湛,而少商剛從配料房出來,頭發淩亂,額頭沁汗,兩袖高高縛起,身上還裹著烏漆嘛黑的圍裙。

霍不疑輕笑一聲,少商不悅:“你笑我模樣狼狽麽!新配好的火器可不分你用!”

霍不疑也不氣惱,拉她在涼亭中坐下:“我沒笑你狼狽,只是想起了那年在滑縣郊外的獵屋中——那時你也是這般模樣,系著襻膊,裹著圍裙,身上亂糟糟的。”

少商想起來了,嘆道:“如今想來,除了宮中歲月,我與你相見大多是狼狽不堪的。不是在橋底下幹壞事,就是僵在馬背上下不來,再不然就是嗚呼哀哉等人來救。”

霍不疑微有驚異,而後笑道:“你覺得狼狽,我卻覺得你那些樣子挺討人喜歡的。”

少商嘆道:“真該讓陛下聽聽你這話,當初他給你尋的親事都錯了。”

霍不疑哈哈一笑,把女孩攬入懷中,兩人並肩而靠。

少商苦著臉:“要不我以後別出門了,怎麽一出門就出事啊。”

霍不疑揉著她的頭發,溫柔道:“不會的,否極泰來,你前二十多年把該折騰的都折騰完了,以後就會順風順水,歲月安穩了。”

少商仰頭看他,嫣然而笑:“你也是。你已經把一輩子要吃的苦都吃完了,以後再不會有苦難艱險了。”

月色清涼如紗,涼亭旁的水井軲轆少許晃動,發出咕隆咕隆的輕輕聲響——制作火器最怕走水,是以少商選擇的配料房就在這座有水井的庭院中。

霍不疑脫下外袍放在石桌上,走到水井旁卷起袖子,也不見他使用軲轆,單臂輕輕一揮一抖,便從水井中拎出一桶清水。他生的肩寬背挺,腰杆勁瘦,彎身時便如虹橋跨嶺,沉穩亦是旖旎。少商看的有些出神,忽想將來她也能有這樣一個俊美高大的兒子,人生多美好。

霍不疑不知她心中念頭,從懷中掏出絹帕在清水中沾濕了,過來擦拭她臉頰上的塵汙與汗水,嬌嫩瑩白的肌膚透著勃勃生氣,好像剛從枝頭萌出腦門的倔強花苞。他輕聲道:“家母最愛親手侍弄花木,每每弄的一臉泥汙,阿父便為她擦拭。”

少商看著他的臉有些恍惚,順嘴道:“不如你叫我阿母吧。”

霍不疑手上一停,少商連忙擺手:“啊不不不不不!我不是討你便宜,也不是對先人不敬,我累糊塗了說傻話呢。”

霍不疑眸光流轉,靜中帶嗔。

少商見他不跟自己計較,趕緊跳開話題:“我聽說你叫人鑿來好些大石塊,是何用處。”

霍不疑又去水桶中絞了一次絹帕,回來給她擦手:“做個簡易的攻城錘。”

少商先是哦了一聲,然後驚叫:“什什麽,你要攻打那兩座屋堡麽,可三兄他們還沒回來你怎麽就知他們不妥,你是不是太過杞人憂天了。”

霍不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微笑道:“我能好端端的活到今天,靠的就是杞人憂天,有備無患。”

少商心頭一動,看著他深褐色的眸子:“……你不是令尊,你不會遇到淩益那種人。”

霍不疑將絹帕疊的整齊方正,放在石桌一旁,淡淡道:“……我的確不是家父,淩益這種人但凡露出些端倪,我斷不會容他活過三日。”

淩益貪生怕死並非毫無征兆,但霍翀始終相信他只是膽小,還不至於背信棄義;一方面固然是霍翀光明磊落,不肯輕易疑心別人,另一方面也是看在胞妹面上,總將妹婿往好處想。

少商沉默了會兒:“你這樣殫精竭慮,並不只是為了救袁慎,是麽?”

霍不疑注視著女孩:“發現第五成至今,你不曾提過袁慎一句,你怕他死麽?”

少商閉了閉眼,聲音微微發顫:“他在人前總裝的謙恭有禮,只在我跟前提過將來要位及人臣,累世三公。我真想不到,他,他可能會死在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你不會又疑心我對他余情未了了吧。”

霍不疑失笑:“自然不會。”其實他心中想的是,別說‘余情未了’,就是袁程二人情意正熾他都非要插上一腳,何況區區‘余情’。

“你老實告訴我,如今情形是不是不大好。”少商道。

霍不疑沉吟,緩緩道:“你有句話說對了,陛下平定天下太快了,便落下了許多隱患。天下大勢如山不平,若是一陣鋪天蓋地的山石洪流覆滅顱頂,固然傷亡慘重,但什麽崎嶇不平也都沒了,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