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2/3頁)

蕭夫人看丈夫始終寬慰不到點子上,只好補充道:“君姑聽我一言。當初雍王父子看情勢不對,自行降了陛下。唯有一處,說什麽‘故土難離,祖先墳塋所在’,便不肯和來降的其余人一樣住到都城來。陛下為免去一場刀兵之禍就答應了。可您想呀,咱們陛下何等睿智,哪會一點都不防備呢。君姑您放心,陛下這幾年慢慢收了雍王的兵權和賦稅權,又在馮翊郡四面設下數道箍子,如今已是由不得雍王一族想降就降想反就反了!”

程母聽完這番入情入理的話,才終於松下一口氣。

“……不過,”蕭夫人憂慮的看了眼少商,詢問丈夫,“此事會不會與嫋嫋有礙?”

“啊。”少商原本正聽的連連點頭,誰知話題忽轉到自己身上來了。

——和生長於安逸太平年代的許多年輕人一樣,少商並不是一個很有政治敏感性的妹紙。尤其是像她這樣純科研技術類專業,領導人換不換屆傅立葉還是傅立葉,阿妹打不打‘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邪惡國家’基爾霍夫定律也不會變。

時政新聞對她而言只有兩個用處:思政考試時回答熱點局勢問題靈不靈光,上頭批實驗室項目資金時壕不壕(直接決定教授的心情)。

隔隔壁郡的一對父子造反跟自己有什麽關系,少商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看女兒一臉茫然,蕭夫人嘆道:“雍王姓肖,他的世子就是娶了何昭君之人。”

少商在腦袋裏轉了一遍,才反應過來:“就是……那位什麽肖世子?”

蕭夫人點點頭,程頌不甚清楚這種婚嫁之事,趕緊問:“可是阿母啊,那何將軍不是奉旨鎮守馮翊麽?這,這……兒女親家……”

眾人皆知程頌的意思,程母再度憂心起馮翊守不守得住,只有程少宮問:“可這與嫋嫋有何幹系?”

“……對呀,這與我有甚幹系?”少商依舊不解,“這事不就兩個路子。要麽何將軍忠勇為國,奮力滅殺謀逆的雍王父子,回來領賞褒獎……”

“要麽何將軍和他那親家沆瀣一氣,何家也成了逆賊,那就更礙不著什麽事了!”程少宮補上。

程始不在乎道:“我兒說的對,是你們阿母過慮了。”

“不對,還有第三條路。”程頌笑道,“就是何將軍受了親家的蠱惑麻痹,沒能及時防備,若如此,他回來也要被問罪的!說不得,阿父立功的機緣又來了!”

少商大聲贊揚道:“次兄高見!……不過阿父就別去了,也讓旁人立點功勞罷。”

四人一齊大笑。蕭夫人看著相對傻笑的粗線條父子女四人,連連苦笑,擡頭看見長子程詠眼中和自己同樣的擔憂。

……

事實證明,料事如神這種事並不是尋常人能做的,因為這晚席間程家眾人的料想一樣都沒成真。短短三日後,前方便傳來消息,言道雍王之亂已然平定。

程家兄妹數人盡皆愕然。這下程母憂心全消,大聲笑道:“這什麽雍王吹的如何厲害,看來不過如此,阿止那兒的那個姓樊的郡太守好歹撐了十余日呢。”

又過了兩日,程詠再度帶來詳細消息。

原來,為著盡快滅殺逆賊,何將軍膝下幾個成年的兒子盡皆戰死,他自己也傷重不治,於回都城途中過世了。這下子,即便遲鈍如程母也覺得不大好了:“阿詠啊,那何家現在還有人麽?”

“有。還有獨女何昭君與一位年僅四歲的幼子。”程詠憂慮的目光轉向幼妹,“陛下已封何氏為安成君,享湯沐若幹,幼子襲爵。”

少商沉默的端坐窗側,一小縷毫無溫度的日光落在她的臉上,良久才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許是一語成讖,三日後,奉命前去迎回何將軍的揚侯紀遵在小朝會時,當著群臣的面,一板一眼的復述了何將軍臨終前的兩句遺言——

“臣本鄉野莽夫,得逢陛下左右乃畢生之幸,雖死無憾,萬望陛下莫要牽掛。”

“臣膝下只余一雙弱女幼子,女昭君本與樓氏子定親,如今肖逆或誅或擒,前婚已破,盼能重與樓氏結緣。”

聽到前一句遺言時,皇帝涕淚不止,哀道:“蒼天損我一員忠臣良將!”滿朝隨之皆泣。待聽到第二句遺言時,皇帝一時停了悲戚,眾人齊刷刷的將目光射向樓太仆。

紀遵並未回到自己行列,繼續稟奏:“老臣觀何將軍神色,想來他並不知曉樓太仆之侄已與程氏定親,是以才會有此一說。”

原本也在抹淚的萬松柏驚了好一會兒,此刻終於回過神:“正是!何將軍為人通情達理,倘若他知道此事,定不會……”

“然——”紀遵面無表情,不去看神色各異的眾人,“何氏悲壯,禮雖不合,但可以容情。老臣請陛下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