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3頁)

遺傳就是這麽神奇,阿門。

更神奇的還有程止夫婦,要說他們真是天作之合,一個熱衷風雅,一個熱衷附庸風雅,活生生將一趟赴任之旅弄成遊山玩水訪友認親之旅。

路遇名山大川或山野奇景,桑氏免不了要上前欣賞一番,偶爾行賦;程止就會想將場面弄大,邀請附近三五名士儒生及其家眷,眾人來頓你吹我捧的野宴。

跟著桑氏,少商學起了另一種‘排場’。不是萬家那樣簡單粗暴的金銀珠寶呼奴喚婢鬥雞走狗,而是要‘浪’,要‘漫’。浪的行雲流水,漫的不著邊際。少商骨頭裏榨不出二兩浪漫,但卻很喜歡這樣的聚會。

此時的儒生並不像後世的孔教弟子那樣醬缸,他們多是腰懸長劍,見識廣博,飲酒得興時還會舞劍一曲。談話內容更非‘茴’字的九種寫法,而是上至國策得失,下至前朝興衰,高興時喜極而涕,鄙夷時就破口大罵。

雖然野宴簡單,菜肴也不過幹果熱湯炙肉幾樣,少商在旁聽著看著,卻覺視野開闊,心胸明朗,這時候的人們,仇恨與熱愛都像天空一樣清澈純粹。

至車隊進入兗州陳留郡城,少商不但已可和程止夫婦合奏半部大父的遺作,更長了兩寸身高,前坡後囤都有了可觀的收成。又因為搞了幾天藝術,整個人氣質大為提升,原本不錯的皮相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那陳留郡丞是桑氏之兄桑宇的同窗好友,留程止夫婦做客,他家夫人素以保媒得力出名,當下便要給少商保媒。桑氏施展絕技,嘴巴笑稱‘吾姪年歲還小’,眼睛卻閃閃發光的表示‘有好人選趕緊端上桌來你磨嘰什麽’!

若非程止須在二月底前到任,車隊稍作歇息後就匆匆離開陳留,不然郡丞夫人就要設宴讓少商見見那幾個少年才俊了。

如此一路歡天喜地,程家眾人吃著火鍋唱著歌,終於到了東郡。

然後,畫風突變的日子來了——到任滑縣前,途經清縣,程止非要順道拐彎去拜望在清縣任縣令的師兄。

桑氏呵呵兩聲,吐槽道:“你們師兄弟毗鄰任官,這幾年三天兩頭碰面,有什麽等不及的。”嘴裏這麽說,但卻沒阻止丈夫。

“我甫上白鹿山,鄉野小子一個,當真除了幾個字甚也不知,師兄出身名門卻不見嫌。不但指點我學問,還教我如何為人周全,當真亦師亦友!”

程止滿臉追思之情,桑氏繼續調侃:“那是因為公孫兄見你容貌生的美,為人卻蠢不可言,他不忍猝睹,才多有照看。”

少商暗暗幫她翻譯成白話:公孫師兄是個顏控。

此時的‘縣’行政面積比後世大的多,尤其清縣滑縣這兩座都是擁納民眾萬戶以上的中大型縣城。進縣城前,程止還順手撈了個鄰鄉的三老作陪,少商身著男裝騎馬隨行,算是完成今日份的運動量。

那三老姓李,鄉裏人稱李太公,宛如笑口彌勒佛,道:“犬子近日來函說,再過兩年便能出師了,當初若非程大人照拂,以犬子蠢鈍的資質,哪年月才能開竅呀。”

程止笑道:“我倒盼師弟晚幾年回來。河南陳氏素有名望,陳夫子膝下有數女,最近剛接去山上陪伴雙親,師弟多讀幾年,沒準能給老丈尋個新婦回來!”

李太公大喜,花白的胡須都快抖成愛心狀了:“若能如此,那正是家門大幸!”

少商忍不住插嘴:“那更得我叔父指點了,他可連白鹿山主的掌上明珠都娶回來啦!”

眾人放聲大笑,桑氏在車裏也是笑的不行,撿了個橘子掀起車簾丟向少商,少商假作中招,連聲哎喲,周圍笑聲更重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漫步而行。眼看遙遙望見城門,程止忽的臉色一變:“不對,城裏情形不對。”

李太公也伸著脖子望去,神色一肅:“是不對!”

程止是清縣常客,往年這時候,城門前擠滿了絡繹不絕的商隊,挑擔來賣收成的農家,硝好獸皮來估的獵戶,以及零散來尋親尋路的外鄉人,可如今城門緊閉,門前不但沒有民人,連個衛卒也沒有!

桑氏掀車簾伸出頭來,望見丈夫臉上的神情,顫聲道:“……你,你要進城去……?”

程止神色肅穆:“師兄怕是有事,我得去看看。”

桑氏心中不願意,但也知道丈夫不能坐視,只能道:“那我也跟你去。”

程止搖搖頭,道:“若城中無事,你們進來無妨;但若是有事,還不如輕騎數人來的進退便利。我帶一隊侍衛走,其余家將和丁卒留著護衛你們。”

少商有些詫異,她素日認為三叔父愛說笑好脾氣,對妻子無有不從,對兄長無有不懟,可驟逢大事,卻似是忽然變了個人,行事幹凈利落,毫不拖拉。

程止擡頭對李太公道,“老丈,我欲將妻兒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