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賀南方這個人, 本就不是愚木之輩。經過費烜三番兩次提點, 他又在李苒這裏獲得了比較好的態度, 自然也知道收斂。

不過這種收斂只是表面上的,嘴裏雖說著請人喝茶,那雙眼睛裏看人依舊是冷冰冰的。

費烜支撐著一只手, 懶洋洋地撐在桌面上,一只手捏著晶瑩白透的玉髓茶杯,“你們賀家確實都是好茶,武夷山的母樹大紅袍僅存的那三顆六株, 只有你們賀家喝得到。”

說完,像是揶揄:“哪想賀總這一手好茶藝,碰上了個不懂茶的。”

賀南方也一口將手中的杯子飲盡:“懂不懂有什麽關系,解渴就是好茶。”

費烜見他的甚沖魯的喝茶, 哈哈大笑:“你倆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呀!”

李苒:“……”

這陣調笑過去, 氣場終歸是放到另外兩個男人身上。

於鴻霄在等著賀南方開口, 而後者姿態慢悠悠, 他便不急一口一口地抿著茶水。

李苒先開口打破僵持的氣氛:“沒事我們就先走了。”

賀南方手指撚著茶盞在洗茶,聽到“我們”兩個字時, 他輕輕地將手裏的盞放下,縱然神色不悅, 可說出來的話還算給面子:“聽聞,於先生也去了台州。”

於鴻霄坦然:“是。”

賀南方挑眉:“執行任務?”

於鴻霄回應:“去找李苒。”

這兩個男人完全不知道什麽叫收斂,一個敢問, 一個敢答。

於鴻霄的話,明眼人一聽就知道踩在了賀南方的底線上,可他完全不當回事,拿著挑釁的眼神看著賀南方。

大有一種,是男人就單挑的意思。

呵,賀南方心裏冷笑一聲。

李苒心頭一驚偏頭看向他,於鴻霄在她面前一直是溫柔體貼形象,沒想到也有這一面。

沉默的氣氛中流淌著微妙,他們像是身處在一片水面之上,波平浪靜之下,是暗流湧動。

兩個男人劍拔弩張,氣氛緊張到了極致。

賀南方慢條斯理地泡著茶,嘴角勾了勾,擡眼時清冷的眸色滿是肅殺。

“真不巧——”他拖著尾音,似乎在吊人胃口。

“台州時,李苒跟我在一起。”

於鴻霄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隨即平靜下來。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似乎並沒有將賀南方話語裏的刺激放在心裏:“那又如何,你們已經分手了。”

說完,他繼續冷靜地分析:“好,賀先生恐怕忘了,在訂婚宴上李苒親口拒絕了你。”

“剛才你也聽到,她承認不喜歡你了。”

坐在旁邊喝茶的她躺槍,於鴻霄完全是將賀南方往死裏挑釁呀。

他這句話太有歧義的,好像說的是她不喜歡賀南方就代表對他投懷送抱似的。

她張嘴想解釋什麽。

賀南方聽完這話,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男人垂著額頭靜坐著,像極了為情所傷的樣子,眼神低垂地看著手上的戒指,一時竟然落寞的叫人感到難過。

李苒心裏說不出來什麽滋味,她從未見過賀南方這樣,這樣甘願地垂著頭,這樣被人駁斥到沒有反擊的余地。

“鴻霄哥,這是我和他的事兒。”

她還是沒忍住,提醒於鴻霄不應該插手這件事。

感情是雙方的事情,即使李苒說不喜歡,但不代表別人可以拿這件事去攻擊賀南方,去擊垮他的驕傲。

於鴻霄看了她一眼,自然將李苒眼裏的不舍看進去。

“賀先生,苦肉計使得好!”

說完他起身,站起來後離李苒半步的距離:“走?”

李苒本就同他一起來的,留下來後是怕他倆起爭執,見於鴻霄要走,她自然不會再留下。

她起身,朝賀南方道:“我先走了。”

賀南方微微頷首,他並沒有留她,也沒有說什麽難聽的話,見李苒跟於鴻霄走時,他甚至還露出淺笑目送她。

說實話,他這副樣子是李苒不願意看見的。

她見過他意氣風發,也見過他淩雲壯志,更是見過他發起脾氣來叫人膽戰心驚,如履薄冰。

唯獨沒見過他那樣沉默又隱忍,即使被人戳到痛處,也只是風輕雲淡地抿抿嘴,什麽都不說。

他的視線一直目送著李苒離開,直至人影隱去,接著又是一聲清脆的響聲。

這次是一整套的茶具,全都被摔碎了。

“於鴻霄!”眼裏的怒氣配著寒徹入骨的語氣,將他周身的氣場瞬間提高到百倍。隱忍的雙眸,淺笑的表情,此刻全都被怒火替代。

費烜心疼地上的茶具,可還是對男人的表現評出可圈可點:“發現沒有,有時忍耐是比發火更能博得人心。”

“忍”這個字幾乎是費烜對賀南方每天的苦口婆心。不過出乎他的意料,賀南方今天還融會貫通了別的。

“我知道。”

他知道自己脾氣一向都不好,以前李苒願意哄她時,可以當成是一種情趣。現在李苒不願意哄了,如果再隨意發火,恐怕只能將她越推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