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自由終(第2/4頁)

加上環境的劇烈變化,進一步壓縮人類活動區域,如今大部分人類不得不組成聯合國,生活在劃分出來的各個安全區域裏。

近些年來,最高法一直在想盡一切辦法提高人口出生率,他們鼓勵所有沒有強化基因病的自然女性,進行自然孕育分娩。在四歲開始的學前教育裏,為人類的未來繁衍,是所有人應盡的義務,在小學乃至大學教育裏,幾乎都有歌頌女性生育貢獻,無數在這樣環境成長起來的女孩子們,都以懷孕生子為榮。

她們成年後,系統會根據她們的自然基因,為她們分配丈夫,或者自己申請丈夫,只要基因合適都會被準許。結婚後,每一對夫妻都會有生育標準,如果沒能在規定時間內生下孩子,就會被判定為基因不合適,系統重新分配新的丈夫。

水銀曾這樣分配過三任丈夫。

她無法理解身邊的其他人,她也不想生育,可誰叫她長著能孕育生命的子宮,誰叫被分配的丈夫擁有合法婚內強奸的權利,誰叫這個世界的法律保護任何一個受孕的胚胎。

法律規定,女人對自己的子宮沒有所有權,她們的子宮所有權屬於國家。

可是水銀不這樣覺得,所以她瞞天過海,讓自己一直沒能懷孕,哪怕有一次不小心懷孕了,她也毫不猶豫偷偷找辦法流掉了孩子。她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出生在這樣的世界,她也不願意做一個生育的工具,不認可這種“拯救全人類”的偉大行徑!

如果沒有被學生舉報,沒有進入系統重點監測,她先前那些犯罪行為,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被發現。

可是沒有如果,她就是被自己信任的學生舉報了。

水銀想起自己的學生們,那些女孩子們都還很年輕,十幾歲的年紀,有的開朗,有的怯懦,性格各不相同,她們會熱情地和她打招呼,尊敬地稱呼她老師,她們曾羨慕地對她說,想成為老師那樣優秀的人。

她有幾個很喜歡的學生,她們對於繁育法,對於女性天生的生育任務,都抱著疑惑,私底下苦惱地悄悄詢問她。

水銀曾猶豫,是應該照本宣科,將課本上一代代寫下的規則重復給她們聽,還是將自己真正的思想告訴她們。

猶豫過後,她選擇了順從自己的心,因為她是她們的老師,因為這些孩子擁有著令她感到欣慰的覺醒意識。所以她告訴她們,強迫生育是違反天性的,她們應該擁有自主選擇生育的權利。

直到現在,水銀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那幾個孩子中的哪一個,或者哪幾個舉報,她只記得自己被抓的那天,課堂上那些孩子的神情。

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慌張心虛,有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詫異莫名,還有人鄙夷抵觸覺得大快人心――犯罪者被抓,對守法公民來說確實是件好事。

所有人都被環境同化,只有她,是個天生的異類。

她錯了嗎?這個問題水銀也曾無數次問自己,但現在,她還是可以堅定地回答:我沒有錯。

天藍色制服的高級監察員,面露可惜之色,再一次重復:“按照程序,我再問一遍,你是否願意選擇‘志願貢獻’協議,來代替‘死刑’處罰?”

“志願貢獻”協議,是專門針對基因沒有明顯缺陷的女性囚犯,如果同意這個協議,她們能免除死刑,後半生在專門的生育基地裏圈養,進行人工受孕,一直重復生育任務,直到再也無法生孩子,就能按照生育次數,進入一個老年基地,在那裏終老,被國家贍養至死。

學生在成年前,會被組織去參觀這種基地,水銀也曾去過。那些生活在玻璃房子裏的大肚子女人,那些生活在“沙盒”裏的年老女人們,就像是噩夢一樣,令她每每想起來就不由毛骨悚然。

水銀:“我不願意。”

她再次重申。

這樣的詢問要重復三次,還有一次是在六個小時之後,這段期間被稱為冷卻期,有不少女囚犯會在這個期間冷靜下來,覺得還是活著好,於是答應這個協議。

高級監察員看過很多次這樣的囚犯,離開A112監房時,他想,這一位看上去是頑固分子,大概不會改變主意了。

離開監房區域,他的同事表情輕松很多,和他閑話地說起剛才他們見到的A112囚犯。

“我就不明白了,國家對這些女人已經足夠優待了,她還有哪裏不滿意。咱們出行有女士專座,上下樓也女士優先,連犯罪了她們都有這麽優越的待遇,能免除死刑呢,還不樂意。”

“總不能只享受權利,不履行義務吧你說是不是。再說了,生孩子哪有那麽困難,我媽媽生了那麽多個,國家發了不少補助,我們家幾個兄弟姐妹拿了這筆錢現在都買了房,過得很不錯,我妻子都生第三個了,我們還準備繼續生,爭取拿四胎獎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