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傻女2

江家的祖宅不大,因為江家世代人丁稀薄,但作為祖宅,在江家最鼎盛的那幾代,也是經過精心修繕的,房梁房柱用的都是上好的楠木料,家具擺件也都是紅酸枝木,其中還有幾件黃花梨的,這在鄉下是十分少見的。

刁大妹時常給酒館飯莊以及當地的大戶人家供肉,也是見過好東西的,因此在踏進江家正屋後,就有些拘謹了。

“你說你要為淩冬求娶我的女兒?”

江保宗是個極其斯文的男人,即便這些年因為家庭的變故,因為女兒的身體時常操心,眉頭橫生不少紋理,依舊不能掩蓋他出色的外表以及卓然的氣質。

女兒是江保宗的逆鱗,但凡是牽涉到關於女兒的事,他都很難保持冷靜。

此刻江保宗緊簇眉頭,他實在不明白刁大妹為霍凜冬求娶他家閨女的原因。

“是的。”

那個坐在媒婆身邊的粗壯女人開口。

她的體格很高很壯,常年風裏雨裏,皮膚也沒有一般女人的白皙細膩,刁大妹的模樣真的說不上好看,細長眼,鼻梁有些塌,嘴唇又過於豐厚,臉頰兩側還有不少雀斑,襯托站在她身側的霍安更加斯文俊秀。

刁大妹深吸一口氣,重重點了點頭。

她家的情況和別人家不一樣,因為刁家只有她一個女兒的原因,當年立了女戶,名義上刁大妹才是一家之主,因此今日上門提親,即便霍安也一塊上門了,開口商談的依舊是刁大妹。

“咱們是一個村子的,我刁大妹的為人江夫子你也清楚,如果阿蕪嫁到我們刁家,我保證她不受一點委屈,把她當作自己的親生閨女。”

深怕江保宗不同意,刁大妹急切地證明自己的真心。

刁大妹的人品江保宗還是信得過的,雖說村裏的碎嘴婆子時常揣測她對外甥霍凜冬的真心,可江保宗是霍凜冬的先生,自己的學生在家裏過的好壞,他還是能夠察覺到的,那霍凜冬雖然長得瘦弱了一些,卻不像是在家受委屈的人。

“我們家雖然是屠戶,門第上和阿蕪不夠般配,但是我和霍安早就想好了,會一直供凜冬念書,他那身體也不適合幹重活,要是他不會念書,我們也會想辦法送他去酒館飯莊當賬房先生,將來也會為他置辦家業,絕對不會虧待阿蕪的。”

刁家的家底也是很厚的,這歸根結底於刁家祖傳的礅豬手藝,所謂礅豬就是豬的閹割術,幫公豬摘除睾丸,幫母豬摘除卵巢,閹割過的豬沒有異味,體重增長的也會比沒有閹割過的豬來的更快。

這項手藝不是人人都會的,也不是所有掌握這門手藝的人都像刁家人那樣精通此道,因此附近十裏八鄉的人只要養豬,且是養肉豬而不是種豬,都會請刁大妹上門幫忙,這樣閹一頭豬,刁大妹可以得到十五文到二十文左右的報酬,加上平日裏殺豬賣豬肉的營收,刁家幾代攢下來的家底未必比江家薄弱。

因此刁大妹很有底氣地承諾自己會幫霍凜冬置辦家業,由此可見她是真心將丈夫的那個外甥當自己的親兒子養的。

“並非我信不過你,也並非我不喜歡凜冬那孩子,只是我家阿蕪情況特殊,你們應該聽說過,阿蕪是有娃娃親的。”

江保宗看自家閨女自然是怎麽看怎麽好,可他心裏清楚,在別人的看中,阿蕪並不是完美的媳婦人選,他家又乖又漂亮的女兒,在那些人的眼裏,或許還比不上貧窮人家,模樣普通卻身體強健的姑娘。

刁大妹的上門讓他意外,霍凜冬是他的學生,這一屆科舉對方也是要參加的,江保宗摸過底,除了有希望考中秀才的林平春,就屬霍凜冬的天資最高,而且江保宗有預感,對方或許還藏了拙,並沒有完全表現出他的才華能力。

這樣一個人,往日又與江家沒有什麽來往恩情,為什麽忽然要求娶他家姑娘呢?

江保宗想不通,不過他也沒有多想,他早就認定了林平春是自己的女婿。

“阿蕪今年已經十四了,村裏的姑娘,十二三歲就已經定親,江家和林家的娃娃親傳了那麽多年,也不見徐林氏請媒人上門交換庚貼,說句可能不恰當的話,林家對這門親事真的是心甘情願的嗎?”

刁大妹看不慣林家那個寡婦,坪鄉村的村戶還算富裕,普通人家十天半個月就會去她的豬肉档買肉吃,但也不會去的太勤快。

林家那個徐寡婦是例外,明明是寡婦,家裏也只有三畝薄田出租,卻隔三差五去她那裏買肉,買的還都是最貴的五花肉,說是要給她家那個讀書的兒子補身體。

林家的條件擺在那裏,徐寡婦能這樣大手大腳養孩子,靠的還不是江家的幫襯。

刁大妹覺得,做人還是得講良心,林家如果不願意曾經戲口定下的娃娃親,就不該理所當然接受江家的幫扶,但凡真正感恩,早在江嫵十一二歲的時候就該請媒人上門,正式認下這門親事,不讓這樁娃娃親成為別人茶余飯後的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