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安眠地
世界很有趣,也很無趣。
任何事都不會脫離掌控,這種感覺太糟糕。
人活著真的有某種價值嗎?
太宰雙眼放空,單手墊在腦後躺在保健室的單人床上,無所事事的盯著泛黃的天花板發呆。
一周前,太宰毫無預兆的出現在這裏。
完全自殺手冊不在手邊,綾子也不在呢。
無聊,無聊。太宰治低聲抱怨。
說好活到生日,看來做不到了呢。
他站起身打開窗戶,米白色窗簾被風吹起。太宰看向遠方,像被海水侵蝕布滿空洞孔隙的礁巖,風吹過發出孤獨的嗚咽。
他幾乎與風一同歸去。
“啪嗒!”
金色的懷表憑空出現,失去支撐後在重力作用下墜落在地上。
懷表老舊的像上個世紀的產物,一張紙條從摔開的表蓋裏掉出。
太宰挑眉,彎腰撿起。
打開紙條,映入眼簾是熟悉的字跡——他的字。
太宰治的瞳孔驟縮,露出少見的驚訝表情,紙條在他指尖沙化,碎成金色流光消失在空氣中。
白日的陽光淺的仿佛不存在,黃昏時卻艷的很有存在感。
橙紅的光虛化了世界的線條,虛假的暖意印在眼裏,我能吞噬人心的冷意包裹。
女生宿舍的樓與樓之間隔得很近,從中間穿過時若擡頭看天,會感到壓迫的窒息感。
我坐在宿管站前的跛腳小凳子上,思考人生。
剛才在書包的小口袋裏翻到宿舍鑰匙,鑰匙上掛著巴掌大洗的發白的手工布偶。
看起來有點眼熟?
小小的疑惑拋之腦後,現在唯一該糾結的是回到宿舍我該怎麽辦。
宿管阿姨不耐煩地催我回宿舍,她要鎖大門了。
人對陌生的事物總是心懷恐懼,細想來即便田中雪奈沒有傷害我,對我的態度甚至友善,我還是忍不住會胡思亂想。
她會在午夜時分站在我的床頭注視著我嗎?
她會露出猙獰的表情把我撕扯成碎片嗎?
天邊的橙紅過渡成絳紫,我站起身,擡腳去404女寢。
我認為我該感到恐懼,再不濟緊張或者焦慮,然而這些都沒有。
在作出決定的那一刻,我的思緒奇異的安定下來。
死前飽受折磨,死後被埋在土中,最後在寂靜的夜裏與蛆蟲相依為命。
這會是我的結局嗎?
無所謂了。
“哢。”
鑰匙插進鎖孔轉了一圈,刺耳的金屬扣合聲在昏暗的走廊裏傳開。
我推開門,隨意的像打開自己家門。我感到疲倦,甚至覺得死亡或許是不錯的選擇,如果它能少些疼痛。
寢室內褪色的舊窗簾半拉著,黑色的虛影籠罩在室內,我看見田中雪奈靜靜地蜷在上鋪,不見光亮的黑眼珠隨著我的動作緩緩移動。
她果然在這裏。
我反手關上門,屋內更暗了。
我與她對視,輕聲問:“可以開燈嗎?”
她不說話,視線從我身上緩緩上移,落在天花板上發黑的節能燈上。
站著很累,於是我從貼著”綾子“名字的課桌下拉出凳子坐下。
良久,我聽見她輕細的聲音:“不……她說刺眼。“
“好。”
我垂下眼,地板上的花紋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我沒有問“她“是誰,當著“她”的面問出口未免太過失禮。
沉默在寢室內蔓延,我沒再看田中雪奈,甚至不能明白自己在想什麽,我親撫胸口,心跳平穩的讓人驚訝。
學生自然沒有手機,也沒有其他娛樂工具,能不能活過今晚還是個未知數,所以我選擇睡覺。
這會是我的安眠地嗎?
簡單洗漱過後,我安靜地躺在她的下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