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上次的身世紛爭以來,母子間絕口不提此事,眼下被突然問及,姜承望感應到母親的用意,不慎暴露抵觸情緒。

“又不熟,感覺和陌生人差不多。”

有些話說太急未免殘忍,但夏蓓麗自知來日無多,任何事都得抓緊,用另一只空著的手覆住他的手,二次發問:“你應該看得出,他很想認你這個兒子,媽媽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姜承望克制不住反感,扭頭遮掩:“那是他的事,我只有一個爸爸,不接受其他人做父親。”

提起姜開源,夏蓓麗怨毒噬骨。這渣男膽敢兇殘加害,她豈容他安享天年,更不可能讓兒子認賊作父。

“小望,經過那麽多打擊你怎麽還不清醒?你受傷以來姜開源不止沒關心過你,還修改遺囑剝奪你的繼承權,你回家他也避而不見,早就不把你當兒子了。我住院這些天,你看他來過嗎?現在我們母子就是他的眼中釘,他巴不得我們早點消失啊!”

以上事實姜承望都親身體驗過,但善良人不擅惡意度人,依然天真地為父親找理由。

“那天我打電話告訴爸爸您的病情,他有吩咐我好好照顧你的。這一年來福滿堂動蕩不斷,爸爸工作太忙脫不開身,再說家裏那些變故中他都是受害方。自己辛苦養大的兒子突然變成別人的種,哪個男人能安然接受呢?他對我們有不滿我都能理解,也請您多些寬容。”

他在冷欣宜那裏栽過大跟頭,心靈受創,肢體傷殘,仍未學會對身邊人保持猜疑戒備,薄薄一層溫情面紗就能令其失去辨識力。

這讓夏蓓麗頹喪倍增,聯想到精明世故的冷陽,她覺得兒子就像真空包裝的雞蛋,一接觸空氣就會腐爛。

冷憶梅那樣蠢笨都能生出八面玲瓏的兒子,當年我擊敗她不費吹灰之力,竟在這件事上一敗如水。

她燥惱縮手,慘白的臉現出憤怒火苗。

“我看我真是聰明過頭了,才會生出你這麽蠢的孩子,看人的眼光差到極點,不是瞎子勝似瞎子!”

“媽媽……”

“當初我說冷欣宜在利用你,你死活不聽,非要埋頭往她的圈套裏鉆,活活把自己的腿搞瘸,直接氣死你嫲嫲,還讓所有人發現你不是姜家親生的。都說挨一棒,學一招,這麽慘痛的教訓還不能使你開竅?究竟什麽時候才肯聽我的忠告!”

她不想給兒女留下終生陰影,是以隱瞞姜開源的罪行。姜承望正如她所說缺乏慧根,看不破惡鬼的畫皮,還幻想幫父母化解矛盾。

夏蓓麗收回他的選擇權,嚴肅而急躁地說道:“我給你兩天時間,兩天後我會叫洪萬好再來,到時你如果還不跟他確認父子關系,往後也別來見我。”

姜承望委屈焦灼,含淚爭辯:“媽媽,我知道您對爸爸有意見,不想讓我做他的兒子,可也得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啊。我跟洪萬好根本沒感情,您強迫我認他做父親,實在太難為我了!”

“我都是為你好,現在沒法跟你解釋,等時間長了你就會明白。”

“媽媽!”

“夠了!媽媽沒多少精力給你浪費了,兩天後給我答復,別再讓我失望。”

夏蓓麗了解兒子,等不到他回心轉意,想先取得承諾換自己安心。

姜承望又被奉獻精神擊敗,無條件依從母親。

兩天後,洪萬好接到夏蓓麗邀請,支身來到她的病房,進門時帶著滿滿的狐疑拘謹,小心問她:“你找我幹嘛呀?”

夏蓓麗一反常態,和氣地請他坐下,友好的注目禮令他拱背聳肩,不敢正視,及到聽她開口說話,額頭已湧出汗珠。

“好久沒這樣心平氣和地聊天了,認識的這幾十年裏我們好像都在吵架,談話內容全是埋怨和詛咒。”

他照例當成諷刺,搶辯:“我從沒主動挑過事,每次都是你先罵我。”

女人輕笑:“我歷來不想為無聊的人和事費心費神,卻偏偏和你這個我最不屑一顧的人做了夫妻,惹上一身冤孽債,這輩子都沒能擺脫。現在想起來還很窩火。”

“我也是,恨自己眼瞎,拼命犯賤倒貼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落得狗血淋頭,家破人亡。我老豆肯定到現在還在怨我呢。”

“你把自己說得再慘,我都認為這一切全是你自找的,誰讓你死纏爛打逼我嫁給你,我失去的一點不比你少。”

連遭諷刺,洪萬好放松不少,善意勸說:“你今天是想跟我大清算?勸你省點力氣吧,都病得不人不鬼了還不消停。”

夏蓓麗自嘲嘆息:“你我之間的帳是算不清了,我已經決定當做死帳銷記。兩個女兒早歸你了,小望是意外出現的爭議資產,我不能把他留給姜開源禍害,想讓他認祖歸宗,不知你有沒有把握認領。”

驚喜太刺激,洪萬好不敢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