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離心

陸晚晚泫然欲泣,楚楚可憐地看著陸建章。

她的淚就快落下了,雪白的小臉上滿是恐懼:“父親,都是女兒不孝,才剛回來就惹了這麽大的事,不若女兒再回允州好了,也免得父親為難。”

陸建章唇齒翕動,他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怎麽說。這個女兒太懂事了,比他養在身邊的幾個女孩兒都要懂事。

他還未開口,三姨娘沈盼怯怯道:“老爺,大小姐剛剛回來,今日府上便著了火,這麽快又將大小姐送走,傳出去,還說我們宅子裏有牛鬼蛇神,我們還怕了不成。”

沒錯,傳出去名聲的確不怎麽好!嫡長女,死了母親,養在鄉下,這幾條壓在一起夠外人想入非非說上許久,要是鬧火災又將她送回允州,豈不顯得心虛。

要知道人言可畏,他混跡官場,決不能讓人抓住任何把柄。

他憤憤發令:“你們倆去小黑屋跪著面壁思過,什麽時候反省了知道錯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陸錦雲為她們說說情:“父親,你……”

“閉嘴,再要求情,你就跟她們一起去跪。”他吼道:“就這麽定了,誰敢求情誰就去一起跪。”

陸錦雲咬唇,斜睨著陸晚晚,眼神充滿恨意。

這是父親第一次兇她,都是因為陸晚晚。

她不會讓她好過。

陳嬤嬤還要再說什麽,陸晚晚按住了她的手腕。

不必再說什麽。

他又道:“今夜大家都累了,趕緊去歇著吧。”

陳柳霜道:“夕色院燒了,晚晚今夜去我那裏歇著吧。”

“你那裏今夜還怎麽睡得著?”陸建章冷哼了一聲,他說:“晚晚先在盼兒那裏將就將就,明日找人翻長思院,好了之後晚晚去住。”

陳柳霜胸口翻起了一陣邪火,長思院是那個岑思菀住過的地方,她絕不願她的女兒再住進去。

岑思菀活著的時候就一直壓自己一頭,不能她死了還讓她女兒壓自己女兒一頭。

她攥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就要劃破血肉,卻又無法拒絕,只能壓下心頭的怒火,佯做平和道:“好。”

陸晚晚隨沈盼回了勤南院。

陸倩雲驚醒了,揉著惺忪睡眼走了出來。她看到陸晚晚,咿咿呀呀又說了好大一通。陸晚晚看著她,微微地笑。

沈盼催她回房:“這麽冷的天出來做什麽?快回去睡著,仔細別傷風了,大姐姐就住咱們這裏,以後你日日都能見到。”

陸晚晚見沈盼慈愛的模樣,心裏滋味難辨。

若是她母親還活著,想必也會這樣疼她。

沈盼給她備了厚厚的被褥,溫暖舒適。

她安安穩穩睡了一覺。

次日一早,晨光熹微,陸晚晚就醒了。她推開窗,從勤南院裏還能眺望到夕色院被燒得漆黑的墻,入冬了,天越來越冷,樹上的葉子虬枝光禿,在初冬的輕霜薄霧了尤顯孤寂。

她嘴角輕輕翹起,來年春暖花開,她就能住進母親的院子裏,生根發芽,將陸家攏入手中。

她梳好了發進廚房。

下人也沒她起得早,她準備了清粥小菜,分別送去給陸建章和陳柳霜。

上午陸晚晚未出門,和陸倩雲一起在院裏學女紅。

沈盼柔軟,又耐心,苦命人家出生,要在高門大戶內自保難免處處小心謹慎。上一世陸晚晚和她交集甚少。

陸倩雲天真活潑,臉上總是掛著笑意,也不見為什麽愁。

挺好,有母親處處維護,做個啞巴也是幸福的。

陸晚晚不知道有多羨慕。

晌午,陳柳霜就上勤南院來了。

她昨夜一夜未睡,頂著滿臉疲倦,厚厚的脂粉也掩蓋不了她眼角的淺紋。

“晚晚,昨夜受驚了吧?”陳柳霜安撫她。

昨天陸建章發脾氣了,罵顧家姐妹不懂事,說陳柳霜驕縱壞了,竟敢宅內縱火,他言下之意是要送走她們倆。

陳柳霜也氣,氣女兒這麽沉不住氣。可她又怕陸建章真把顧家姐妹送走,她還打算留著她們為自己的兒女鋪路。

陸錦雲倒也罷,她早就同淮陰侯府寧家訂了娃娃親,遲早是要嫁入侯府做正房太太的。

可她那一雙兒子陸修林和陸燕林便不同了,他們暫沒有功名在身,要想前途順暢,同權貴攀親無疑是最簡單的捷徑。

她留著顧家姐妹,隨時為她兒子的錦繡前程鋪橋搭路。

她不能讓自己精心培養的兩枚棋子就這麽毀了。

“夫人。”陸晚晚輕咬嘴唇,似是回憶起昨夜那場火,臉色又白了些許:“顧小姐她們沒受傷吧?”

陳柳霜心裏十分受用,她道:“她們倆自幼被我驕縱慣了,平常就愛開玩笑,你別同她們計較。”

她低下頭,說:“夫人,我能不能去見見顧小姐?”

“見她們做什麽?”

陸晚晚聲如蚊呐:“顧小姐不喜歡我,這次又因我受父親責罰,我過意不去,所以專程做了榛子酥,想送過去給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