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最後的世界（第2/3頁）

即便有人罵他白修道、偏心眼、假慈悲，只知道胳膊肘往內拐他也無所謂。因為陌生人說到底不過就是幾個數字，身為蒼生一部分的門下弟子們卻都是他的自家人。無定上人活了近千年，這近千年的時光中他唯一忍受不了的就是一次次白發人送黑發人。想到這次自己又得眼睜睜地瞧著那些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們白白送命，他便下了決心——哪怕要做個冷酷殘忍的人，也要優先護住門下弟子。

“鴻蒙，你、”無定上人噎了一噎，深深地嘆了口氣後才道：“你太理想化了……單憑一個無量宗，怎麽可能救得了剩下的所有人？”

“那我們就該任著那些無辜的平民百姓自生自滅嗎？師尊！光是堵在我無量宗山門下求我們打開大門的人就超過五萬啊！我們明明打開門或許就能救他們！你卻要這五萬人在離得救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等死嗎？”

“……”

無定上人默默地松開了抓著鴻蒙道人肩膀的手。鴻蒙道人以為自己是說動了師尊，卻不料小老頭兒模樣的無定上人擡起頭來，悉數純白的眉發之下，一雙幽深的眼睛裏只有寡淡的絕情。

“有些話不要讓我說第二次，鴻蒙。”

並指為劍，於虛空中一點。無定上人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在空中劃出一道淡金的符咒，那道符咒甫一現形便化為圓環，“咻”一下就纏到了鴻蒙道人的手腕上。

“師尊！？”

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師尊下了傀儡咒，鴻蒙道人立刻捏指成印試圖解開咒印。然而無定上人到底是一門宗主，其實力在所有的修真門派中穩站前五。修真越修到後期高手之間的境界差距就越是微小，但實力不可與境界同日而語。鴻蒙道人在境界上與師尊相差不多，在實力上卻與師尊相差甚遠。無論他如何掙紮，無定上人所下的咒印他穩若泰山地禁錮著他。

隨著無定上人心念所動，鴻蒙道人也開始自行轉身，向著自己來時的方向走。

“師尊，我們為何一心向仙，一再修真？難道我們修真就只是為了成仙？那我們是為了什麽而成仙？成仙之後我們又該做什麽？祖師爺他不是為了救人、救更多的人才飛升為仙的嗎？那為什麽到了我們這裏，明明不用飛升成仙就可以救人卻不救？如此舍本逐末，根本是本末倒置——”

“便是本末倒置也罷。”

無定上人打斷了鴻蒙道人的話。他不是不理解愛徒的想法，他只是作為師門之長，選擇了優先徒子徒孫們的性命。

“鴻蒙，我沒有祖師爺那樣的心胸，能視天為家，地為鄉，蒼生萬物為己出。我一生沒有道侶，更沒有親子。於我而言，這無量宗便是我的家，這無量崖便是我的故鄉，這無量宗的所有弟子，都是我的孩子。”

“我願為這無量宗而死，拿自己的性命去為無量宗的弟子們一搏，但我不願我的孩子拿他們的命去救別人。……我亦知我此等心胸，今生定與飛升成仙無緣。”

說到飛升就想起這幾百年間無量宗唯一一個幾乎要登仙飛升的徒孫，無定上人氣著氣著就想笑了。

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當年最讓他看好也最讓他失望的忤逆徒孫顧淩霄不在這個世界裏，天裂帶來的災難是一點兒也波及不到她了。

想當年那忤逆徒孫當年就差臨門一腳便能飛升，偏偏要拗著不去渡了九重天劫那最後一劫。他當時氣得險些吐血三升一命嗚呼，那不孝順的小家夥兒卻還在他面前直接給他跳了觀世池。

觀世池是連接這個世界與下位世界的通道之一。其他宗派連接到下位世界的通道他不知其詳細如何，要通過觀世池卻是要舍棄肉身的。

這是因為每個世界的質量是不同的，有些世界之間甚至連次元都不同。像肉身這樣大質量、高密度、飽含著超強信息量的物體從一個世界到達另一個世界，那是會引起非常多的蝴蝶效應的。質量大、密度高、信息量過於巨大密集，這些都會使得肉.體難以進行“穿越”這種行為。最致命的是“穿越”有可能會扭曲肉.體，這就好比一台電腦沒有安裝其他電腦上擁有的花體字，被設定為花體字的文本顯示出來就是亂碼或者殘缺。

觀世池這個通道已經無法考證是無量宗的上古高人們開辟出來的，還是天然形成的了。總之觀世池連接著無量宗與不同的空間、時間與次元，且觀世池這個通道具有將落入其中的人或是物體轉化為“信息”的能力。被轉化為“信息”的顧淩霄的肉.體相當於是溶解在了其中，沒有人能把已經化為看不到的“信息”重新組合為一個大活人的軀體，也因此顧淩霄這一跳意味著她舍棄了這個世界，放棄了再回到無量宗。

無定上人不是沒有恨鐵不成鋼地怪過顧淩霄這個忤逆的小輩，只是事後他難免想起自己極度渴望顧淩霄成仙飛升的起因——天裂又不是第一天存在於那個地方了，各宗各門各派對於天裂遲早會活性化的事情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