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番外 可心之人(下)(第4/4頁)

他明白張沉翳想說什麽了。

但他明白的太晚了。

若是那人還活著,看著他現在這滿面風霜的模樣,她是不是也會說他老了?……他要是老得早些該有多好?老成張沉翳那樣就不會有人說他們不般配。年輕的他也就不會傻傻地為那一點無關痛癢的他人眼光給阻了腳步。

……不,說到底還是他沒有那個勇氣吧。旁人的想法不過是一個借口。

像張沉翳,他作為第三人已經先他這個當事者看清了他的心。於是那位智者給了他這個小輩一個機會,他這個小輩卻是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心。

可笑他堂堂安國公,能騎馬殺敵數萬、數十萬,卻不敢承認自己愛上了一個比自己年紀大的女子。

著實可悲。

“國公爺,國公爺你怎麽了?”

馥郁因為蕭晉凡一手按住自己的面龐而擔憂地湊到了他的近前。她身上略帶酒香的甜美氣息也拂到了蕭晉凡的面上。

“無事,不過是有些累了。”

“累了那就去休息吧!馥郁讓人去給你備洗澡水!”

馥郁說著就要拉起蕭晉凡的手,她的指尖卻是剛觸上蕭晉凡便被甩開了。

“!?”

馥郁嚇了一大跳,人都僵在了原地。蕭晉凡望著她嬌艷的面龐,心中更覺痛苦。

“姨姨,夠了吧。你再動這多手腳又能如何?”

暗處拿著西洋鏡往這頭窺視的蓬萊縣主一把將西洋鏡拍到桌上,美目中的怒火都快要噴湧出來。

該死的!還是被發現了!

馥郁站在一旁,花容失色,像一株被人掘了根的頹敗小花。她不敢擡頭,更不敢往大哥哥的方向看,她只能渾身發抖地盯著自己的腳尖,用手指絞緊自己的裙擺。

她已經及笄,本是想著要嫁給青梅竹馬的李家哥哥的。結果蓬萊縣主的人一來,直接告訴她得去給安國公做妾。她是願意也罷,不願意也得願意。否則蓬萊縣主一根指頭就能碾死她,還能碾死她的小李哥哥。

蕭晉凡掃了馥郁一眼,道:“我不怪你。”隨後提步就走。

他確實不怪小馥郁。蓬萊縣主的命令,誰敢違抗呢?田家不過是一介酒商,哪裏能違背縣主的意思?

他姨姨也真是想要延續蕭家血脈想要得瘋魔了,居然連小馥郁的主意也打。

她怎麽就不能明白哪怕馥郁長得再像那人,她也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人?

罷了。興許是自己做得還不夠決絕,讓姨姨有種“逼逼他總能成事”的錯覺。

“蕭晉凡!你給我回來!”

眼看蕭晉凡就要走出田家大門,蓬萊縣主氣急敗壞地追了出來:“你要什麽!?你究竟要的是什麽!?一模一樣的女人我都給你找來了!你還要什麽!!”

蕭晉凡一笑,旋即微微搖頭。

世界上哪兒有一模一樣的人呢?便是容貌再相仿,不對的人終究不對。

見他轉身再度邁步,有感於外甥這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的蓬萊縣主從氣急敗壞到頹然垂淚:“恒之……!恒之!!別走!你這一走蕭家怎麽辦!你父母的血脈怎麽辦!你要我……你要我.日後在閻羅殿上如何對你父母交待!?”

“縣主約莫是忘記了,十幾年前,有那麽一個人已經在這座宅子裏回答過你的問題。”

連“姨姨”二字都不願再叫,蕭晉凡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五日後,安國公蕭晉凡於霓光寺出家,時人皆驚。

有人說安國公這是有感自己一生殺人太多,這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去了。也有人說安國公這是斷子絕孫命,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有這方面的毛病,就出家了。還有人說安國公是怕皇帝猜忌,這才去佛寺裏避世。更有人說安國公是領了陛下的密詔,以“出家”作為掩護,為陛下訓練可信的將軍去了。

——法號“不赦”的安國公不光講經傳道,更教人文字,授人兵法。二十年後匈奴人再犯大齊邊境,不過兩月功夫就被大齊鐵騎踏平了前來犯境的部落。匈奴大王唯恐齊人遷怒其他部落,帶著人馬連夜遠遷,成了草原笑柄。

再過二十年,時年七十五歲的不赦大師坐化於霓光寺中,其舍利運回京城,供奉於皇寺相國寺中。

不赦大師一生未收徒弟,更不曾有什麽子女。然而就像田家的聞香酒坊歷代傳承,歷經三千年十數個朝代更叠之久依舊穩居國釀之首一般,蕭家恒之、不赦大師兵法家、軍事家、教育家的故事至今依舊被人傳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