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貴女獨步天下

郡主的形制在公主之下, 公主的形制又在皇後之下,皇後之上有太後與太妃。宮中每一個人都按照其位份被劃分得等級鮮明,袍服是如此,冠飾亦是如此。

今日是皇室重開宗祠,為安樂郡主正名之日。除了“下落不明”的敦親王, 宗室幾乎盡數到齊。賢太妃與李太後輩分最高, 兩人高坐其上, 周身都是珠光寶氣, 令人難以逼視。皇後與眾妃亦是千嬌百媚、衣香鬢影。

顧淩霄不要說是和賢太妃、李太後比,就是與皇帝唯一的女兒壽安公主比都能說是素凈。她今日只著了宮中送去的郡主袍服,連披帛都未戴。除了腰繩上墜以兩枚玉扣, 烏黑的盤發以兩支對稱的琉璃簪子固定,身上再無別的裝飾。

如今人人都知道安樂郡主在外頭得了大機緣, 沒有人會懷疑顧淩霄是用不起首飾。賢太妃只道是小安樂受了五年多的委屈, 如今心中還憋著一口氣。玉牒上的.名字還沒改回來, 她也就不認自己是這個郡主。會打扮得這麽素凈, 便是提醒在場各位:她現在還不是金尊玉貴的郡主,只是一個曾經被生父生母拋棄了五年的民女。

李太後與皇後等人同樣唏噓, 她們想得與賢太妃差不多。唯有壽安公主,這位皇家唯一的明珠攏在大袖之中的手在微微顫抖。

什麽人靠衣裝馬靠鞍?再金貴的馬鞍放到馱馬身上也是不襯的。然而有些人, 即便你只給她一身麻布衣裳,她依然能穿出清貴威嚴、淡泊嫻靜。

她見了這位安樂郡主,只感自己衣袖裙擺上的日月仙鳥都失去了色彩,自己頭上的五頭鳳釵也沒了光輝。高懸於頂的陽光似乎只傾注在安樂郡主一人身上, 照得她如同周身鍍金,神聖凜然。

顧淩霄並不在意賢太妃、壽安公主以及其他的後妃如何想,她的目標只有皇帝一人。待禮法皆成,宗祠關閉,皇帝又象征性地賞賜了她一些東西之後,她就等著被皇帝喚去單獨說話。

壽安公主雖然聽過“安樂郡主”的.名頭卻沒有見過安樂郡主本人。小孩子不同於大人,沒見過的人生人等同於不存在。壽安公主沒有姐妹,年紀又比顧淩霄小,此次見到顧淩霄,只覺得乍然多了個神仙妃子般的姐姐,心頭突突直跳。

她的兩位皇兄一位十六,一位十八,正是婚配的年紀。父皇也曾問過皇兄們屬意哪家的貴女,皇兄們卻一再推說學業繁忙。況且他們身為皇子,理應為父皇分天下憂,他們的婚事可以緩一緩。

壽安公主卻是知道皇兄們不松這個口是因為私底下暗自較勁兒。畢竟皇子只有兩個,不是我為君你為臣便是反過來。娶妻除了是娶一個能生兒育女的女子回來準備孕育繼承人,也是收攏一方勢力的手段。

皇子妃之位是現階段皇子手裏最有力的籌碼之一,斷然不能輕易給出。還有就是……京中貴女們的模樣大多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著實沒什麽意思。

壽安公主想著咂了咂嘴。

梁朝講求文人風範,以瘦為美。男子以清雋為最優,但凡高壯的都會被嘲為“將種”,不但於仕途不利,於娶妻也不利。

男子都已經追求弱不勝衣的美了,可想而知這些男子對女子的要求如何。京中貴女多羸弱。沒拿過比筷子更重的東西的貴女比比皆是,在庭院裏走上兩步也就是一個高門貴女一天全部的運動量了。

這樣嬌養出來的貴女白雖白矣,卻個個的臉色都是病態的白。瘦雖瘦矣,卻個個都是風吹要倒。就是去城郊的佛寺禮個佛、上個香,回來病倒的都是一片片的。

貴女們普遍氣色不好,是以個個都用白.粉敷面,再搓些胭脂。偏生那些二流士族都當這種遮掩氣色的濃妝是時興,也讓家中女眷畫上。這下子可不是家家貴女看起來都無甚差別?

壽安公主看見這種濃妝就感覺那些貴女都是搓了胭脂的紙人,嚇人得緊。又想她自己都不喜歡這些個病秧子了,她那兩個眼高於頂的皇兄又怎麽能看上這些病秧子。

此時她再看兩位皇兄,只見兩位皇兄的眼珠子果然都黏在安樂郡主的身上。

親上加親古來有之。如果能娶了安城王的女兒,就等於得到了安城王一派的支持。再加上安樂郡主如此美貌,娶回家擺著定是不虧的。

大皇子二皇子虎視眈眈地等在一旁,只想父皇對安樂郡主的賞賜一結束就請父皇去密談一番,求父皇做主將安樂郡主許配給自己。末了發現對方與自己都是同樣的想法,難免為了牽制對方而相互冷嘲熱諷。

大皇子二皇子的聲音雖然放得夠輕,可皇帝還是一眼就注意到了這兩個不肖子孫。心道要不是壽安不帶把,他何苦到現在都還不立太子,又防著賢太妃又防著敦親王,還要注意著安城王和其他宗室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