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盜

白木香一瞬間雷霆暴怒, 直視許司馬的眼眸仿佛有烈焰升騰, 以至許司馬都有種錯覺,以為白木香立刻就要發作。

不過也是在這攸忽一瞬間, 那撲面而來怒火如同海上汽泡, 突然消失無蹤。白木香幾乎稱得上優雅的坐回椅中, 她雙眸微眯, 端起手邊茶盞慢慢的呷一口,不急不徐道,“這事雖出乎意料, 但也並非不可能。人心難測, 我早就深有體會。許大人可方便讓我看看舉報我的密信是怎麽寫的?”

許司馬有些為難,既是密信, 這便不大合規矩。

白木香笑笑,臉上的溫度又少了些,將手中茶盞放回幾上,白木香善解人意的為許司馬鋪了個台階, “倘是許大人為難,也便罷了。就是這兩位舉報我的人,許司馬想帶走就帶走吧, 我的強弩還沒制好, 既他們說是制好了, 您就帶他們回去。畢竟, 那仨瓜倆棗的木料有何要緊,要緊的是新弩之事。”

許司馬眉心一跳, “白大人如何知道是兩個人?”

“我十三歲改造舊織機,倘沒點保密手段,現在的棉布不會以我的木香布為首。我雖願意把技術傳給鄉裏,不瞞您說,傳給他們的都是我淘汰的織機和技術,真正的最好的織機,我當然得留著自己發財。這些年倒是沒少人往我那裏偷織機,也沒誰能偷的走的?”白木香似笑非笑的挑挑眉梢,譏誚道,“制弩我向來是分兩張圖紙,每人做一樣,最後是我親自組裝。他們如果沒有互通消息,不可能知道這新弓弩怎麽做。”

“他們既稱已經制出強力弓弩,您就帶他們走吧。”白木香起身,面無表情的向外走去,“去跟朝廷交差,朝廷若得知這等消息,必然喜悅。”

許司馬連忙攔住白木香,目光中滿是懇切,“我若是信了這信中之言,就不會先來找白大人你了。”

“我是心寒。自他們來了月灣縣,我們這雖是小地方,可我自認為沒有委屈過他們。他們將家眷一並帶了來,是縣裏給他們安排的住處,不說多好,每家也有十幾間房屋居住,一應供給都是自縣衙這裏走,不必他們花銷半分。前些天我兒子過周歲,一個親自雕琢了小桃木劍小桃木哨,一個做了小木車木馬,雖不貴重,我看的是他們的一片心。原來是存的這個心。”白木香厭惡的蹙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說實話,我亦鄙薄這等小人。白大人你與我說句實在話,您的強弩進度到底如何?”許司馬問。

“你帶他們兩家人回新伊吧,他們若是能制出來強弩,你不必再來月灣。如果他們制不出,你帶著他們的人頭過來,我再回答關於弓弩的問題。”白木香推開許司馬,徑自離開。走到門口,白木香似是想說什麽,回頭微微淺笑,卻是什麽都沒說,便在晚霞絢爛映照中施施離去。

霞光將白木香的身影拉長,她年輕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一絲艷麗,此時的她卻是唇線微抿,以至眉眼間的艷色也多了幾分端重。

白木香不緊不慢的走在縣衙裏的青磚路上,她一直防備會不會有密間打聽新弩之事,倒是忘了防備身邊人。不過,幸在她以往改進織機時的好習慣,她還真不信有人能把強弩的制造圖完全造出來!

只是,制弩坊有淩侍衛帶人十二個時辰守護,縣衙裏更都是自己人,便是城中駐兵也是以章校尉為首,章校尉是與白木香結拜認了義姐弟的。

究竟是誰替這兩個制弩師往新伊送的信呢?

難道是章校尉派了手下的人?

白木香相信章校尉對陸侯忠心耿耿,裴如玉與陸侯關系尋常,難道是陸侯要對他們下手?白木香不相信大人物的心機會這麽淺,縱白木香做事,她若是想弄死死對頭,也會下個必死的套。像現在許司馬還來找白木香核對此事,可見這套並不嚴謹,甚至沒有一擊斃命的殺傷力。

莫非還有後手?

早夏的風拂動白木香的裙角鬢發,她將幾縷發絲捋到耳後,吩咐小圓去前衙把裴如玉找回來。

——

裴如玉聽白木香把事說完,眉宇間似淬了一層寒冰,尋思道,“淩侍衛這些人日夜排班,沒有離開過月灣縣半步。章校尉手下的老兵都在建外城,近一月只有兩人請假,都是病假,一個受了風寒,一個摔到了腿,兩人的病都是七叔看的,每天往藥堂拿藥,身子好後便又去建外城了,就是章校尉自己,近一月也沒有離開咱們縣。”

“那會是誰替他們往新伊送的信?”白木香也想不通,“總不會是縣衙的人。”

“縣衙更不可能,都是我的人。”

裴如玉手指搭在桌沿輕敲兩下,尋來司書,“徐梁兩家制弩師的家眷這些天可有出月灣縣?”

司書道,“並沒有。”

“可有什麽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