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余音

光澤雅致、入手柔軟的布匹,色澤艷麗、編織精美的地毯, 四色幹凈整齊、包裝精美的月灣縣的幹果, 就是裴如玉送給陳同知、阿裏甫巡檢的土物特產了。

因人家這布是貢品, 故,雖則是棉布, 陳同知也未曾小瞧,待辭了裴縣尊出城, 路上休息時,陳同知還悄悄把布在油燈下細細的賞鑒了一回, 他畢竟官員之身,縱不得意,好東西也見過一些。想這料子顏色便鮮亮大方,入手細密,的確是好料子, 怪道能被內務司選做貢品。

地毯也很好。

怪道被要盯上了。

送走陳同知, 裴如玉吩咐司墨, 每天給楊家送些油水大的吃食, 肉食用豬肉,撿著肥多瘦少的豬肉膘做燉肉, 不論饅頭還是肉, 都管夠。

司墨下去辦了, 白木香在裏屋聽見這事,扶著腰掀開氈簾到裴如玉書房,說, “該交行給獄卒好好整治整治這些人,竟還給他們吃燉肉!美不死他們!”

裴如玉起身,扶著木香一並坐到臨窗的小炕上坐,拿來隱囊放在身後,斜靠著舒服。裴如玉倒了盞溫水給妻子,慢慢同她說,“這事才開個頭,楊家不過是人手裏的槍,大魚在後頭。”

“你是說徐家?日子還長,我饒不了他們!”白木香挑高一邊眉毛,透出幾分厲害。

“徐家這樣消息靈通知道你的布好,染料好,難道就不知烏伊縣派人來作坊裏學織布的事?就打聽不出來,你這織布的技術原就沒打算私藏。他家想學織布,直接過來打聽學織布的條件就是?三成利潤付不起?”

“不是那麽說,裴如玉,我也不是人人都教的。在我們縣,也是先教我們村的人,再教三鄉五裏的鄉親們,自己縣裏的鄉親。要是別的縣的人來學,我也會打聽一下名聲人品,才決定教不教的。”白木香喝口水,“而且,我教他們也不是最好的技術,最好的技術我得先留著自己用。也就是董大哥跟咱們熟,不然,哪裏能這樣大方直接憑他們來學。”

白木香是個大方人,但絕對不傻,她這傳授技藝的想法就很對,事情必有先有後,為人亦是有疏有親。白木香撇下嘴,“就徐家楊家這樣的,給我錢我也不會教他們的。”

“別急,聽我說。我的意思是,你尋常的技術並沒有完全保密,他們想弄到手也不難。”

白木香眼珠轉轉,“沒有什麽技術是能完全保密,一丁點兒不外傳的。可他們想不經我這裏學到織布的技術,沒有一年半載也辦不到。織機他們就沒有,幾個木匠都在咱們縣衙幹活,每個木匠做的部位是固定的,組裝是我們自己人來的,他們或許能收買木匠,難道能收買我們?難道就因這樣才想把王鳳搶回去?”

想了想,倒也有這個可能,白木香說,“他們心到是不小,除了要搶王鳳,還要搶染料。可這又說不通,他們搶染料有什麽用,無非就是能省下幾兩銀子,染料的方子,就我知道,我也不會放在作坊裏。”

“這是兩件事。”裴如玉聲音極輕,一字一頓卻極為清晰,“搶王鳳的事,是徐家的指使。搶染料,是楊家自作主張犯的蠢。”

“原本,搶王鳳不難,王鳳性情軟弱,王家家境一般,楊家那些人,真心想搶人,尋個作坊休息的日子,或是做出痛改前事嘴臉,把人搶走很容易,被衙門抓到的風險也小。楊家人起了貪心,你看那楊婆子連王鳳幾兩工錢都要計較的蠢樣,就知道這是個什麽東西了。作坊裏值錢的東西多了,不只染料,布料給他們搶去也是白賺。”

“這不傻麽,他們外縣的人跑別人縣裏來明火執仗的搶東西,還能搶到手?別說這是咱家產業,就換個尋常人開的作坊,外縣人光天化日下來搶,這也不可能讓他們搶走的呀?一縣的老鄉親,能叫外縣人來欺負了?”白木香道,“我聽王鳳嫂子說了,那楊家根本不是西漠州的人,他家其實是西漠州邊兒上縣城的,為了顯的有身份,一直說自家是西漠州的。”

“楊家這嘴臉,一看就是跋扈慣了的,不然不能自來尋死。”裴如玉眉心輕擰,給媳婦續了些溫水,“我就是奇怪,徐家這麽急著偷織機做什麽?”

“會不會是眼紅我們木香布被選入內務司做貢品了?”

裴如玉道,“我讓人查查徐家什麽來頭。眼下稍安勿燥,等著楊家來人把贖銀交了再說。”

白木香點點頭。

——

下午無事,裴如玉就在後衙跟媳婦在屋裏說話,看媳婦縫小衣裳,一邊縫一邊念叨,“我這針線不如咱娘的好,咱娘那針線在老家數得著的,以前不管打絡子還是繡花,在繡坊都是拿的一等價錢。”

“你做的也挺好。”

“還成吧。”白木香眯起眼睛,偏頭朝裴如玉笑,就“唉喲”一聲,紮著手了。裴如玉拉起她的手,看圓圓的指頭肚滲出血珠,一低頭舔了去,喚了小圓拿來紗布金創藥,白木香道,“不用,就紮了一下,哪裏還要金創藥,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