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堂堂縣尊太太

裴如玉早起有固定的時間, 多年養成習慣, 即便在北疆遲遲未能到來的黎明, 也不妨礙裴如玉按時間醒來,他剛要摸小炕桌上的火折子點燈起床,就感覺腳下被窩裏好像多了個什麽東西在他小腿那裏。

裴如玉拿小腿蹭蹭,熱熱軟軟,他生怕是白木香的腦袋鉆他被子裏來了。白木香睡覺像打仗, 一點兒不君子, 以前路上時倆人睡一條炕, 半宿自己被子蹬了,她就自發搶裴如玉的被子,這事兒很常見。

燈光鋪照屋內的第一眼, 裴如玉就看到白木香頭朝墻腳朝他,在他被窩裏的倒不是白木香的腦袋,是白木香的一雙胖腳丫。被子一個勁兒的往上蓋, 腳就露出來了,白木香睡夢中也不能凍著自己,她自發尋找熱源,腳伸裴如玉被子裏了。

望著被子卷兒裏拱出的腦袋頂, 裴如玉揉按著眉心, 這把腦袋埋被子裏得睡著多不舒服。他拿起邊兒上不知何時被白木香拋棄的枕頭,大半宿沒人枕, 入手一層涼意。裴如玉換了自己枕頭給白木香擱腦袋底下, 再把蓋著腦袋的被子往下扒一些, 讓白木香露出臉來。

完全不是想像中的淑女晨間安靜美好的睡顏,白木香睡覺不老實,睡時南北向,醒時就可能是東西向了,一頭濃密的長發也叫她睡的篷亂。給她拂去沾在臉上的發絲,這才能看到白木香的熟睡的臉,白木香眉毛濃密,不是那種彎彎秀眉,她眉峰有一點崢嶸,眉尾修長,壞脾氣時總是把眉毛揚的高高的,神氣的不得了。平時神采弈弈的大杏眼這會兒正在闔目熟睡,一圈烏黑卷翹的長眼睫在眼瞼下投下一點暗影,鼻梁又高又直,相書上就說這樣鼻梁的女子脾氣比較執拗,果然是真的。把被頭給木香壓下巴底下,雪白的被頭襯得木香的唇愈發紅艷,還有那麽一兩絲未曾散盡的木香花的香氣幽幽縈繞,裴如玉腦中突然浮現這樣一絲滾燙念頭:肯定是甜的。

——

白木香對鏡梳頭,問裴如玉什麽時候起來的。裴如玉看她梳頭那粗魯樣,梳不通竟要硬來,裴如玉拍她梳頭的手一記,“怎麽梳頭也這樣急,好像扯疼的不是你自己個兒是的。”其實,白木香有一頭順直的好頭發,別的女子梳發髻編辮子,頭發都會彎曲,白木香頭發天生直順,睡一宿就又直了,垂在腦後,當真有種長發如瀑的感覺。裴如玉捋起她的頭發,見是有一小綹頭發打了結,伸手給她解開理順,說一聲,“繼續梳吧。”

白木香在鏡子裏對裴如玉挑挑眉毛,裴如玉依舊溫雅如玉的還以微笑。

白木香把頭上梳理順當,開始編辮子,裴如玉從她妝匣裏挑條發帶,就聽外頭腳步聲響,接著傳來丈母娘帶著笑的清脆嗓音,“都起來啦?”

裴如玉起身相迎,“嶽母早。”

“坐坐,不用管我,我就是過來瞧瞧。”親切的問倆人昨晚休息的可好。

“挺好的。”白木香系好辮梢,同窈窈道,“這就用飯吧。”

窈窈小財過去廚下端早飯,白木香早飯後要同小財去試織機,作坊招人的事也得開始了。裴如玉今天也得把府城來的一幹人打發走,兩人都是大忙人,打打眉眼官司都得趁早上有空。

裴如玉遞給白木香個烤包子,自己夾一筷子燉豆腐,白木香說,“你也吃個包子,別總吃素,吃肉才搪冷。”裴如玉一向吃的素淡,白木香則是天生好胃口,早上都要吃肉的那類人。裴如玉從來便是吃肉也只是淡淡兩片的那種,今天卻是看了眼烤的焦黃肉汁稍稍凝溢在皮外的烤羊肉包,白木香夾一個給他,裴如玉就接了,慢條斯理的撕開個口子,吃了起來。

白木香早上兩個烤包子,一碗白米粥下肚,鼻尖兒沁出細小的汗珠,她擡起手指擦了去,起身說,“你們慢吃,我跟小財試織機去了。”

裴如玉拉住她,“把嘴圍住,剛吃過飯就往外跑,當心吃冷風。”

“就是女婿這話。”李紅梅見窈窈把厚圍巾拿出來,正要接過給閨女圍上,就見女婿起身,仔仔細細的給閨女圍個嚴實,她那傻閨女直叫喚,“鼻子也圍住了。”

“等去了織機的屋子再出氣。”裴如玉笑,“那屋子沒火,先升兩盆炭火再試,別凍著。”

“知道,我們得先軋棉,彈棉、紡、漿、繞、走、染,才能織布,今天先把東西準備出來,還有招人的告示貼出去,明天就得先招些人手了。”

裴如玉心下算了算,那到試織機怎麽也得半月以後吧。實際上,白木香第三天就讓小財試新織機了。

白木香早就把縣衙後街的兩套三進大院買了下來,新織機是放在縣衙,其他的軋棉車、彈棉花的“大弓”,紡車、漿紗、繞紗、走紗、染紗、織機的一整套家夥什,都是放在這兩套三進大院的。裴如玉公務之暇,還去看過,一看才知道他家木香懂的可不只是改造織機,人家每個程序都有分工,尤其是紡紗的大紡車,真正令裴如玉大開眼界,大半間屋子那樣大,整架紡車大小有幾百部件構成,聽他家木香說,熟手一天一夜能出一百斤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