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出城

在某些事情上, 李紅梅有著可怕的敏銳直覺。

她覺出不對後,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封住小福的嘴,叫小福不許把這事告訴第二個人。第二件事則是按兵不動,繼續觀察。

這對於一向乍乍呼呼、大驚小怪的李紅梅而言,是多麽的具有嚴謹的邏輯與不動聲色的智慧。

李紅梅一直憋了十天,憋到小九叔休整後, 帶著族人與大批貨物離開月灣縣, 踏上回帝都的行程。一直憋到閨女女婿去縣外看職田, 李紅梅心下想, 不過是尋個由頭出去玩兒。

一大早閨女就梳好辮子,塗好面脂,嘴巴也抹上香浸胭脂,灑了好些木香花露在身上, 穿著新做的小皮裙小皮襖, 戴上皮帽子。女婿怕她凍著,還給她圍上狐毛的皮圍脖,圍的渾身上下就露出兩只大眼睛, 小兩口這才手牽手的走了。

今天日頭好,倆人騎馬去,帶著巡檢衙役, 也不擔心安全問題。

李紅梅數日觀察, 她閨女女婿成親一年了, 按理說不算新婚小夫妻了, 可倆人還好成這樣, 不像是有什麽矛盾的。那為什麽晚上會分開睡呢?李紅梅摸著下巴,眉頭皺成個小疙瘩,百思不得其解。

——

白木香完全不知道她娘為她和裴如玉的事愁去半條命,她自幼在鄉下長大,天生喜歡往外跑,讓她成天坐屋裏繡花是絕對不成的。自離開帝都,白木香就一日比一日快活,尤其今天是跟裴如玉一起出來,她喜歡跟裴如玉在一起。

衙役牽了馬來,白木香問給她牽馬的那衙役,“你叫什麽名字?”

“小的丁大山。”

待出門,趙巡檢帶著十來人在外侯著,還有司墨也在一畔,有個穿老羊皮襖的黑臉老漢,白木香同趙巡撿打過招呼,又問那老漢姓名,這人姓余,因臉生得黑,正應他這名,這人單名一個鐵字。聽說同余主簿是遠親,一直跟在余主簿身邊做事,對縣裏田地再熟悉不過。

路上尚有薄雪未消,不過並不影響馬兒走路。

有風吹來,因穿的厚,也並不覺著冷。偶爾樹枝草尖兒上有不知名的鳥兒跳躍鳴叫,有一種棕黃羽毛黑嘴兒小鳥,這裏時常見到,白木香還不知道名字。突然有一道棕黃的影子從路上躥過,白木香喊裴如玉,“裴如玉,有兔子!”

裴如玉笑,“看到了。”

“哎,可惜沒帶弓箭,不然能獵幾只兔子回去!”白木香急。

“你會弓箭?”

“我不會你會啊。”以前她就見過裴如玉和朋友出城打獵,白木香那會兒就特想跟著一起去,偏生她彼時和裴如玉半個仇家一般,誰都不理誰。那一次裴如玉帶回好些野味兒,白木香還嘴上十分嫌棄的喝了碗野雞湯。

裴如玉說,“今天先出城隨便走走,以後有空還能出來。”北疆這裏野味兒多,他們來的路上就遇到過野羊野驢,還有野兔野雞之類,聽說這裏還有雪豹,不過是極難見到的野物了。

“我以前也逮到過一只兔子。”白木香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事,“是在田裏撿到的,一只母兔子正在生小兔子,我沒忍心吃它們。抱回家養了半個月,兔子們就自己打洞逃跑了。”

城外是大片的田地和原野,積雪融化後,有黃綠色的冬小麥冒出來,這種冬天的綠沒什麽精神,顏色既深且暗,不過開春就能返青,五月就能收一季小麥。白木香說,“我們老家都是種小麥,這裏既是種小麥,怎麽還能種稻谷,我聽說稻谷都要種在水裏的。”

余鐵道,“大人的職田就在河邊兒,挨水渠近,方便引水灌溉,是咱們這裏為數不多能種稻谷的地界兒。”

白木香看裴如玉一眼,心裏就明白了,裴如玉的職田肯定是占據了月灣縣最肥沃的土地。裴如玉沒什麽特別的神色,這是必然的,職田絕不可能是貧瘠的田地。哪怕是在這貧寒的地方,官員的職田也會是貧寒裏最豐美的那塊。

裴如玉雖然沒有白木香自小在鄉下的經歷,但自出城以來,他就發現,縣城東面的麥田明顯比西面更加密集整齊,如果他所料不差,剛剛那位老農說的河流,應該也在縣城以東。

白木香的視線則多是停留在縣城以東,她時不時還會跳下馬,跑到田裏去,撥開凍雪,摘下手套,摸摸凍的極硬的泥土地。裴如玉問她,“看出什麽來了?”

白木香翹起下巴,一幅神秘狀。

裴如玉驅馬在她身畔,說,“東邊的地比較適合種棉花?”

“棉花雖然也要雨水,實際上不怕旱,倒是地太濕潤不大好。你看這邊兒的田地,麥苗都疏疏拉拉的發黃,等明年開春雪化了,這麥苗會長的好一點,可如果這塊地真的肥沃濕潤,麥苗不會出成這個樣子。肯定是塊旱地,這種地種棉花最好了。”白木香一邊套上羊皮手套,很有經驗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