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回去自然是不能讓大妞回去的, 龐牧當即叫人將她羈押了。念在還是個年幼姑娘,便單獨收拾出一間牢房給她, 待來日上報了聖人, 再做定奪。

大祿朝前些年戰火連綿, 人口損失嚴重,如今對待人命官司異常嚴苛。有律法明文規定, 十歲以下幼童無知者,失手傷人方可酌情減刑。而大妞已經十二歲, 且故意輕傷兩人、重傷一人、殺死兩人,性質惡劣、影響嚴重,任憑怎麽看都是個死局,區別只在於怎麽死和什麽時候在哪裏行刑。

這是聖人繼位以來頭一例幼童殺人案件, 不必想便知又將是一場好波瀾。

至於大妞的爹娘, 龐牧也不想輕易放過。

誠然,他不信人性本善這套,可若非那對夫妻放肆行事, 哪裏會有如今殘局?

“葉氏十多年來虐待家人,更兼意圖強賣女兒,其行為令人發指, 不重處不足以平民憤,著刺字、流放兩千裏, 永不得返。”

“劉寶對葉氏暴行視而不見聽之任之,枉為人父;明知兇手形跡可疑卻不加約束,有為虎作倀之嫌, 仗三十,徒六年!”

徒是古代刑罰中的一種,並非簡單關押,而是要將人犯押送到某些諸如開采石頭、礦產、修路等又苦又累且死亡率極高的地方去強制勞動,很多人沒等熬到刑滿釋放就精神崩潰,猶如一具行屍走肉。

至於大妞那一個七歲、一個四歲的妹妹和弟弟,便送到官府出資興建的善堂,交由專人照顧,與那些因種種原因無家可歸的孤兒們一同成長。

不怕說句難聽的話,哪怕是善堂,好歹他們能吃飽穿暖,也沒人動輒打罵,除了沒有姐姐之外,比原生家庭實在妥善的多了。

十天後,那具無名女屍的身份也被查明,姓孟,人稱孟二丫。

說來,這孟二丫也是倒黴,她本是外縣來親戚家給孩子過滿月的,誰成想回去的路上就遭飛來橫禍。

孟二丫的家人見她久久未歸,也是心急如焚,早在前幾天就報了官,如今還沒找著。只因那裏距離峻寧府甚遠,不在之前劃到的協助調查範圍內,一時竟未能聯系起來。

這家人來認了屍,當場哭的不能自已,晏驕等人看的也是心酸。

這起連環案本身起因就是一個悲劇:

強行拼湊的夫妻勉強生下孩子過著畸形的生活,而在這種扭曲而壓抑的環境下成長的孩子,或許本就心性不佳,或許只是後天影響,十多年的歲月中非但沒人拉她一把,反而恰恰正是本該最親近最依賴的父母雙親一次又一次的將她蹂躪,終究眼睜睜看她墮入深淵……

而那名年幼的兇手在親手摧毀了自己尚未來得及展開的人生的同時,也毫不留情的將兩個原本和睦美滿的家庭砸得粉碎!

待本案徹底結束時,走在街上的晏驕無意中瞧見街邊店鋪門板上插的菖蒲和艾葉,這才恍然意識到,原來端午節已悄然來臨。

今兒已是五月初二,再過三天就是端午節了,鋪天蓋地的節日氣氛沖淡了“橘紅色連環襲擊案”帶來的沉悶和壓抑,就連最不愛玩鬧的董夫人也有意識的給大家分發起禮物,試圖讓大家開心一點。

晏驕跟龐牧收到的都是一個精致的五毒香囊,以及一條五彩斑斕的端午索。

晏驕倒還罷了,龐牧先就苦了臉,“嫂子,不是您手藝不好,只是我老大一個漢子,掛這麽一條東西在腕子上,成個什麽體統!”

董夫人用扇子掩面而笑,“這叫長命索,也叫辟兵索,配之兵鬼不侵、百病不懼。”

龐牧失笑:“那都是哄孩子的,我這都快成親的人了!”

他好歹也是一地知府,日日要辦公的,回頭一擡袖子露出來這麽一條小孩兒才戴的繩索鏈子,還有個什麽威嚴可言?

“這不是還沒成親麽?”正說著,廖無言扇著扇子從外頭晃進來,聞言笑道,“沒成親的,便都還是孩子。你嫂子好容易親自動一回手,且珍惜些吧。”

龐牧一張臉皺巴的像核桃。

晏驕也覺有趣,哈哈笑著強拉他過來,半哄半騙的給他戴上了。

見他還是笑不出來,便將自己的手腕與他的放到一起,笑道:“瞧瞧,多好,就咱倆是一對,旁人都沒有。”

兩只胳膊一粗一細,上頭卻都掛著一模一樣的端午索,在日頭下溫溫潤潤的透出絲線特有的光澤。彩繩下頭墜著做成五毒模樣的黃金錁子,搖搖擺擺憨態可掬,憑空多了些暖意。

龐牧砸吧下嘴兒,本能的屏蔽掉晏驕哄孩子似的口吻,竟還真的就越看越順眼了。

“哈哈哈哈!”正美滋滋欣賞著呢,圖磬和白寧相攜而來,見龐牧老大一個人竟還戴了端午索,俱都大笑出聲,鄙夷之情溢於言表。

龐牧當即叉腰回道:“你們懂個球!”

後頭齊遠笑的打跌,“如今大人越發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