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晏驕反復看著本子上寫的幾點線索, 覺得還是應該去現場看一看。

洪氏遇襲現場位於城外三十裏,快馬往返不到一個時辰就夠了。而此時申時過半, 春日天黑的早, 龐牧到底不放心, 決定親自陪她走一趟。

“讓杜捕頭陪我去就行了,”晏驕知道他最近在忙院試的事, 已是腳不沾地,“再說, 還有小六小八呢。”

“小心無大錯,”龐牧不由分說的叫人去牽馬,“這邊有廖先生盯著呢,一會兒也就回來了。再說, 眼見這是一起連環案, 若不及時告破,必然人心惶惶,考生和考官們也不能安心應對了。”

他執意如此, 晏驕也不再堅持,一黑一白兩匹馬旋風似的直奔城外而去。

一路上晏驕都在暗暗觀察:

這一帶幾乎全是荒野,路邊甚至偶爾還會冒出幾座墳頭。幾棵枯死的樹上不知什麽鳥兒頂著一身黑的不見光的羽毛, 眼珠亂轉的嘎嘎叫著,風一吹, 四周一人高的野草刷拉拉響成一片,越發嚇人了。

不知是不是洪氏遇襲的消息傳開,他們到的時候, 那條本就偏僻的小路上半個人影都看不見,只剩下前不久衙役們用繩子綁著木棍圈出來的一塊現場,孤零零的可憐。

晏驕翻身下馬,舉目四望,唯見一片草木淩亂,別說人煙了,就連東南西北都分不大出來。

“當時犯人應該就是藏在這裏,”龐牧指著路邊明顯凹下去的一片草叢道,“待洪氏走近,突然躍出。”

晏驕點點頭,“究竟是什麽人會選擇在這種地方伏擊?”

若說圖財,這個地段實在說不上好。

因為這條路早前是牧羊人常走踩出來的,後來不知哪年生過幾場大的羊瘟,漸漸地就沒人養羊,這條路也跟著差不多荒廢了,只有路盡頭的西山村離著近,不少膽子大的村民會圖方便抄近道。

而西山村,跟富足扯不上一文錢的關系。

“兩名受害者都說事先並無異常,待聽到身後有動靜,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打倒了,”晏驕抱著胳膊,圍著現場踱步道,“應該是個身手很敏捷的人。”

遇襲後,黃花是被家人找到的,洪氏則是自己醒過來後蹣跚到家,然後先找村裏郎中簡單處理了,這才帶到官府報案……兩次案件都發生在天黑後,又是這樣偏僻荒涼的路段,人本能的就會提高警惕,反應也會比平時更快。而那名犯人卻依舊可以輕松打她們一個措手不及,絕對不會是什麽舉止笨拙的。

可習武蔚然成風的峻寧府轄下,最不缺的就是身手敏捷。

龐牧點頭表示贊同,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幾個圈,代表府城和兩個案發地的位置,“兇手可能就是附近村鎮的人,因為案發時城門已然關閉,兇手即便逃竄也無法進城,這樣頻頻徹夜未歸,很容易露出馬腳。而且這裏距離府城太遠,步行少說也要大半天,就為了搶那點碎銀?太不合常理。若是村鎮就不同了,一來便於藏匿……”

兩名受害者都是普通農戶,黃花被搶的財物加起來也不過五錢銀子,洪氏更少,只有四錢,這樣的付出和回報,完全不成正比啊。

晏驕又在這裏細細看了一回,終究沒能得到新的線索,決定順道去受害者家裏看看傷口。

先是洪氏。

這是一戶極其普通的人家,三代人住在一個屋檐下,院子裏養了一條狗、幾只雞鴨,角落裏還有一只豬,雞鳴狗叫響成一片,充滿最淳樸的生活氣息。

臨近傍晚,眾人正忙著燒火做飯,見知府大人親自前來,都嚇得了不得,哆哆嗦嗦出來跪了一地。

晏驕說明來意後,洪氏的男人還有些緊張,“可您,您不是仵作嗎?”

他婆娘可還活著哩!

到底是鄉下,百姓們只是埋頭務農,並不似大城百姓那樣消息靈通。

這個老實男人的心思在面上顯露無疑,晏驕啼笑皆非道:“陛下英明,如今我兼領刑部捕頭一職,協從查辦各地案件。”

聽她解釋後,眾人不禁駭然,又稀裏嘩啦的跪了一回,“大人”“捕頭”的亂喊一氣。

刑部具體是幹嘛的,這些老實巴交的百姓根本不清楚,但“陛下”二字還是聽得懂的,頓時就覺得眼前這位姑娘周身都泛了金光。

此時天邊已經燒起五彩斑斕的晚霞,光線昏暗,晏驕跟他們討了油燈,舉在洪氏後腦勺附近細細的看。

因為要處理傷口,所以後腦勺的大片頭發都被剃掉了,露出來一道十分觸目驚心的傷痕:石頭砸的本不似利刃割裂那般整齊,相當一部分表皮直接就被砸爛了,現出下層泛白的皮層茬口,看著格外嚇人。

之前看張仵作的驗傷記錄時就有“撕裂明顯”的字樣,但真實的撕裂情況還是超過了晏驕的想象。

被當做兇器的石塊並沒有特別突出的棱角,正常情況下,砸傷的傷口應大體為圓形,可洪氏後腦勺這處傷口卻有明顯向下向兩邊撕裂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