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大好的日子發了大案, 更別提死者中還有一個三歲孩童,大家的心情很沉重且壓抑, 巴不得即刻破案, 不少人都選擇徹夜工作。

雖不必熬夜驗屍, 可晏驕也是輾轉反側,將從龐牧口中得來的消息在心裏轉了幾十個來回, 先後排演出數種可能又一一推翻,直到東邊天際蒙蒙亮才迷糊過去。

半夢半醒間, 晏驕隱約瞧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孩兒咧嘴沖自己笑。待她上前,那孩子卻又突然摘下自己的頭顱捧在手中,血淋淋的遞過來……

晏驕驟然驚出渾身冷汗,僵屍一樣彈坐起來, 睜著幹澀的眼睛望過去時, 小徒弟阿苗已經熟練而麻利的擺好早點,開始替她收拾屋子。

這個時候的弟子可不像後世那樣輕松,拜師幾乎相當於給自己找個爹媽提前孝順, 一應衣食住行都要照顧,不然外界輿論就足夠壓死你了。

這叫“磨”,不磨不成器, 是整個社會都默認的規矩。

而即便這麽著,也依舊有相當一部分師父只享受, 任由徒弟當牛做馬,幾年下來半點兒真本事也不教。

所以對晏驕這個改變自己命運卻不擺架子的師父,阿苗是真心感激, 哪怕對方幾次三番強調不必如此,她還是堅持下來。

晏驕扭動著僵硬的身體起床,簡單做了幾個拉伸動作,洗漱完畢後招呼道:“先別忙活了,坐下跟我一起吃飯。”

時間久了,她也知道該如何拿捏分寸。

見她語氣嚴肅,阿苗果然飛快的去洗了手,老老實實來到桌邊,不過還是習慣性的替她盛粥擺筷,等她先動了筷子才道:“師父的兩件秋衣得了,等會兒吃過飯試試大小吧。”

“雖說立秋了,可秋老虎少說也得再猖狂個把月,紗衣穿著都嫌熱,急什麽?”晏驕無奈道:“你自己課業夠忙了,哪裏來的這些閑工夫做衣裳?”

不管外頭風俗如何,可在晏驕眼中,這就是個才十五的小姑娘,後世上高中了嗎?整日跑前忙後當牛做馬算什麽事兒?

阿苗抿嘴兒一笑,心裏滿滿的感動,“跟著師父,我的日子夠松快了。老夫人也說呢,您做這活兒,衣服耗費的快,得多做兩套預備著。”

說罷,又一副老媽子相的嘆氣道:“昨兒您直接穿著宴會的大衣裳就去了,聽說滿地下又跪又爬,才剛我已看過換下來的衣裳,膝蓋和下擺好些地方都磨壞了,又是灰又是血,哪裏還能穿出去?只能改成旁的。”

晏驕有點心虛,小聲逼逼道:“什麽又跪又爬……”聽著怪怪的。

末了也跟著肉痛起來,捶胸頓足道:“那料子還是京裏賞的呢,叫什麽雲影紗,昨兒頭一回上身,沒想到這麽不耐磨!”

聽說可貴了,昨兒宴會上好些官太太、官小姐看的眼睛都直了,誰能想到短短幾個小時之後就要退出歷史舞台。

這麽想來,工裝還真得現代社會那種化纖料子做,便宜又耐操。

“誰家的好料子耐磨?”每到這種時候,阿苗反倒像照顧人的長輩,又好笑又好氣的說:“誰又跟師父似的,這樣不管不顧的。”

晏驕哼哼兩聲,到底沒再說話。

不過說起跪和爬,昨兒晚上忙的時候顧不得,今天早上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兩個膝蓋都硌的青腫起來,小腿上也冒出來幾塊不知什麽時候磕碰的淤青,不知得疼多少天,唉。

她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舀粥吃。

今兒早上是潔白的大米粥,小火慢熬出晶瑩米脂。金黃的南瓜花卷做成胖胖的蝴蝶,中間夾著甜甜的豆沙餡,另有一樣椒鹽酥餅,小菜是絲瓜釀蛋、清炒時蔬和兩樣小醬菜。

好吃,但是……

到底是大廚,感覺還順便選修了養生專業,非常講究清淡,以至於雖然手藝沒的說,但吃了這些日子以來,晏驕嘴裏已經快要淡出鳥來了。

本來麽,大夏天的胃口就不好,一天三頓這清湯寡水的,晏驕感覺自己的心靈連同五臟六腑都被滌蕩一清,隨時可以準備出家了。

她嘆了口氣,“等會兒我列個單子,你叫小金去買了菜,按照上頭寫的處理幹凈了預備好,晌午咱們自己開火。對了,跟老夫人那邊也說一聲。”

小金和小銀是前陣子晏驕院子裏添的兩個丫頭,她自知沒有董夫人那樣出口成章的才氣,索性簡單直白的起了這麽個名字,當初廖無言聽說後直翻白眼,大嘆焚琴煮鶴。

老太太快六十歲的人了,可身體倍兒棒,胃口極佳。她有大半生在西北闖蕩,口味非常追求刺激,簡直跟晏驕相逢恨晚。兩人經常背著龐牧偷偷湊在一起啃麻辣鴨脖子鴨翅膀腐竹豆幹豆皮等一系列,然後在上火起泡時相互作偽證,可以說已經培養出濃厚的戰友情誼。

晏驕這幾天熬得夠嗆,估計老太太也差不多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