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年三十, 除夕守歲。

夜幕深沉,縱使天上星辰暗淡, 本無一絲月色, 竟也被萬家燈火映的光輝璀璨。一場大雪於傍晚悄然而至, 鵝毛般的雪片靜靜落下,有許多不甘寂寞的在半空中連成一片, 呼啦啦,席子一樣氣勢洶洶的落下來。可因為沒有風, 即便做出這兇相,竟也有幾分可愛了。

堂屋正中央起了一個大火爐,上面坐著一個大湯盆,裏頭丟著些切成片的紅棗、山楂、蘋果、梨子、桃子等的水果, 有些是新鮮的, 煮過之後更添嬌艷;有的是幹的,煮過後便都舒展開來。

眾人圍爐夜話,聽著外頭此起彼伏的爆竹和偶爾傳來的孩童嬉笑, 說些閑談。

方才晏驕和白寧出去堆雪人,到底兩個人太慢了些,便又拉著龐牧、圖磬和齊遠一起, 結果也不知誰先起的頭兒,最後竟演變成打雪仗。

戰局自然不消說:晏驕和龐牧一組, 白寧與圖磬一隊,齊遠……

反正終究齊遠是被眾人拖住四肢,丟進雪窩裏活埋了。

齊大人遭此劫難, 以至於狂性大發,也不知去哪兒摸了一把鐵鍁來,瘋狂作弊,將一鏟一鏟的雪奮力往這兩對“狗男女”身上潑去,聲勢驚人。中間白寧略跑得慢了些,直接被他一鏟雪拍倒了,晏驕放聲大笑,結果下一刻自己也被埋了……

一時間,歡笑聲、尖叫聲、起哄聲響徹天際,好些值守的衙役都跑出來看,拍著大腿的笑。

這下好了,滿身狼藉的五個人到底是給嶽夫人笑罵著去泡了熱湯,又換了烘烤過的新衣裳,這會兒一溜兒排開,齊刷刷抱著陶碗喝姜湯。

王公公頭一回在寒冬臘月連續趕路,略受了些風寒,到了衙門之後心情驟然放松,連日來的疲憊便齊齊上湧,當夜便病倒了,一連喝了數日苦藥湯子,好歹今兒才算能爬起來。

他現在就跟前幾天的郭仵作一樣,身穿皮裘,裹得狗熊也似,兩邊臉蛋通紅,抱著一大碗甜湯呼哧呼哧冒汗。

見眾人鬧得歡,他也不禁呵呵笑道:“到底是您幾位,慣會苦中作樂的。”

瞧瞧,大過年的連個歌舞宴飲都沒有,堂堂一國國公,兩個侯爺,竟已淪落到打雪仗取樂……也虧得幾位大人看得開,只是不知回頭聖人知道了,又該心疼成什麽樣兒。

龐牧笑呵呵看過去,滿臉真誠,“不苦,多麽自在!”

王公公越發心如刀絞,跟著點頭,“是,不苦。”

龐牧:“……”這怎麽說都不信可要了命了!

廖無言看的直搖頭,“都多大的人了,竟也這樣胡鬧,我才剛看見誰直接往脖子裏灌雪,回頭發起熱來有你們受的。”

說完,又對一雙兒女教訓道:“萬萬不可學他們,知道麽?”

廖蓁和廖蘅起身應諾,“知道了。”

龐牧身強體健,根本不畏懼這點寒意,只是喝水一樣咕嘟嘟將姜湯飲盡,笑道:“大侄子大侄女兒都是乖巧懂事的,先生不必如此。”

廖無言神色復雜的瞅了他一眼,“有大人做此表率,難說。”

言外之意就是,大人您實在沒什麽說服力。

龐牧幹笑兩聲,迅速轉過臉去跟晏驕說話,“你今兒的耳墜子真好看!”

枯坐無趣,不多時,眾人便三三兩兩玩開了。

董夫人略略推開一扇窗子,帶著一雙兒女賞了一回夜下雪景,又說些典故並許多與雪有關的詩詞,十分生動。不光兩個小朋友,就連晏驕也聽得入了神。

聽完之後,晏驕就一個感受:原來我是文盲!

“值此良辰美景,”董夫人指著外頭白雪壓翠松的園景,溫和笑道,“你們各自做首詩來。”

說完,還順勢看了眼第三位聽眾,目光中滿是柔和的鼓勵。

晏驕頓時虎軀一震,沒想到這事兒竟還能落到自己頭上,當即幹巴巴笑道:“……這個,哈哈哈哈,夫人,我背一首成嗎?”

要了親命了,她連什麽平仄仄平平仄仄都搞不清楚,作個鬼的詩哦!

董夫人莞爾一笑,倒也沒有勉強。

不多時,廖蓁小少年已經信心十足的吟了一首詩出來,具體引用了何種典故,晏驕一時半會兒分不清,可單從廖無言與董夫人面帶笑意頻頻點頭來看,想必乃上上佳作。

就連才六歲的廖蘅,竟也磕磕絆絆說了一首,相較之下,卻顯得直白多了。

廖無言順手將她抱在膝頭,笑道:“不錯,榛兒亦大有長進。”

晏驕自嘆弗如,又陰差陽錯被激起一點好勝心來。

若她什麽都不表現,豈非叫大家看輕了大華國的知識分子?

古典文化她是不成了,高端點兒的東西又沒有硬件,不過基礎版小實驗還是可以考慮的。

所以等白寧也跟圖磬上場表演了一段槍法之後,晏驕終於高高揚起手臂,滿臉雀躍的說:“我,我也要表演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