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色已晚,雨勢又大,眾人無法下山,便就地紮營,又穿了蓑衣鬥笠繼續忙活。

篝火點起來的時候,劉捕頭就興沖沖的兜著一件血衣回來了,“大人,屬下在前方斷崖樹杈上找到了!”

兇手果然將血衣拋下斷崖,不過斷崖側面枝杈叢生,衣服落下去沒多遠就被掛住。若非有人眼尖,只怕就要錯過了。

龐牧也跟著精神一振,又叫晏驕和郭仵作過來確認。

晏驕看後,搖搖頭,果斷讓賢,“我初來乍到,對大祿朝風土人文幾乎一竅不通,這衣服實在看不出什麽機關。”

郭仵作也不瞎客氣,當即道:“這衣服的材料與死者身上所穿頗有相似之處!”

眾人都忍不住跟著振奮起來。

如此一來,就更進一步驗證了之前他們的猜測:死者和兇手確實是認識的,甚至很可能是老鄉。

這跟考生們結伴入京的習慣非常相符。

龐牧招來一人,“你最精於山路,我便命你連夜下山,找廖主簿取了歷年舉子档案冊子來!順便將這血衣也拿去有德布莊辨認!”

許多國家都頗重視讀書人,大祿朝也不例外,每每科舉結束後都會將中者人員名單抄錄下來,分發到各府州郡縣,既是榮光,也是鼓勵。

因舉人特殊情況下可申請當地官府沿途護送,甚至是走官道,所以朝廷會將在冊舉人連同各自的身份、年齡、籍貫和體貌特征做成專門的冊子,及時發放到各路官員手中。一來是為及時接洽保護,二來也怕有人冒充。

這個時候,舉人名冊的作用就凸顯出來了。

不過,晏驕又想到一個問題,“兇手丟了衣服,若是沒帶備用的,豈不是要光著膀子下山?”

這個年代,半裸的人應該挺顯眼的吧?

誰知話音剛落,劉捕頭就笑道:“近來正逢收獲時節,多有鄉民在田間勞作,天氣炎熱,許多人都是打赤膊的。”

晏驕一怔,倒是忘了這個。

她還是不死心,想了下,又說:“讀書人不事勞作,想來身形瘦弱、皮膚白皙,即便與農夫一般打赤膊,約莫也是顯眼的。劉捕頭不如托人在進城必經之路上詢問一二,或許有所收獲也未可知。”

最近多有學子進京趕考,兇手要是老實穿著衣服說不定反而不惹眼,可一群黝黑發亮的農戶中突然混入一個白切雞似的人,估計就連大姑娘小媳婦都要多看幾眼了。

劉捕頭眼前一亮,下意識看向龐牧。

龐牧點頭,“照晏姑娘說的做。”

那頭去取名冊的人剛走沒多久,前一個去有德布莊請老掌櫃辨認布料的衙役就回來了。

“大人,兩位老掌櫃都說了,這些料子都是滇陽特有的土布,不算什麽名貴料子,外頭少有,多是本地人穿著。”

滇陽正是位於西南。

陸續有了這幾個線索,龐牧心下一片敞亮,當即吐了口氣,鄭重道:“眼下,就只等冊子了。”

話音未落,就聽那送結果回來的衙役退下去之後,與同僚小聲嘀咕,“這跑了一趟還真有些餓了,怎麽聞著怪香的,煮肉了?”

眾人:“……”

求別提肉!

營地裏忽然多了許多幹嘔的,聲音此起彼伏,倒把那人弄了個滿頭霧水。

一直到湊合吃完稀粥就硬面饃饃,下了一整日的雨才算是漸漸停了,只有樹梢上積攢的雨水不斷匯集,吧嗒吧嗒落個不停。

舉人名錄冊子已經到了,現在萬事俱備,只等骨頭。

不過在下手之前,晏驕忽然發自肺腑的湧動出一點別的需求。

這需求極其強烈,極其淳樸,簡直令人無法自持。

她想上廁所……

可眼下天色已晚,周圍又多懸崖峭壁,她人生地不熟,還真是怕再次摔落。

好歹頭一次還能算因公殉職,可這要是死在上廁所的路上,未免有些太不體面。

想想吧,回頭誰給她立個碑:

晏驕,原平安縣仵作,死於上茅房……

但是!她現在跟大家都不熟啊,作為一名未婚女子,貿然張口讓人陪自己去上廁所……

伴隨著心理掙紮一起來的,還有膀胱漸漸加劇的膨脹感,以及小腹的隱隱作痛。

左右為難之際,她就看見龐牧一臉嚴肅的朝這邊走來,忙深吸一口氣,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主動問道:“大人,有什麽事嗎?”

龐牧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問道:“晏姑娘,你想解手嗎?”

晏驕:“……啥玩意兒?”

你這濃眉大眼的家夥,竟也想學花季少女結伴上洗手間?

見她一臉呆滯,龐牧不覺好笑,擡手指了指黑咕隆咚的四周,“這一帶地形十分復雜,又剛下了雨,很是難走,饒是兄弟們也不大敢單獨外出。”

晏驕木然點頭。

所以,現在我算你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