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豬出欄了

月上梢頭後,郎三爺獨自一個人坐在書房,看著那座猛虎綠松石擺件,沉默不言。

他伸出右手,摸到了雄虎血紅的雙眼,摸到了雄虎鋒利的牙齒,摸到了雄虎背上結實的肌肉,再摸到雄虎半垂著的尾巴。

他謀劃了那麽久的心血啊,只待那麽一擊,真的要放棄嗎?

他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怎樣,阿嬌和腹中的胎兒正等著秦人皇帝的藥救命啊!難道要他眼睜睜地看著阿嬌流產,再把阿嬌也毀了嗎?

“我做不到啊……”

他什麽也沒有了,只剩下阿嬌和孩子。

他輸不起。

郎三爺的呼吸越來越重,在這秋天的涼意中,竟冒出汗來。眼前開始模糊,他顫抖地按著雄虎的左眼,把雄虎的尾巴往下用力一壓,如往常一樣,三道帶著寒光的刀片,深深地插在了木門上。

他把刀片拔了下來,握在了手中,任憑刀鋒在把手掌劃破。一滴眼淚落在手心,混合著血液,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的艷麗。

“我一定,一定還有機會的……”

郎三爺看著窗外的月亮,想起自己讀過的一個故事,喃喃地說著。

聽說有個越國皇帝戰敗被俘,給敵國皇帝當奴隸。幾十年後,被放回去故國的他,率領自己國家的軍隊,終究把敵國征服了。

第二天

清晨,一陣陣秋風吹著,夾雜著冰涼的雨滴。郎三爺深深地看了眼阿嬌的房門,把手放在門邊,聽到阿嬌在睡夢中的囈語。

他沒有推開門,站了半晌後,轉身離去。

他沒有穿蓑衣,任憑雨水落在他的臉上。身騎著一匹棗紅馬,他發泄一樣用鞭子不停地抽打馬臀,讓馬兒一路飛奔到秦宮門口。

水珠順著他的眼尾,流到了嘴裏,有點鹹,有點苦。秋雨打在他的背上,讓他感到刺骨的涼。

下了馬後,他的手顫抖著,高舉著父親軍臣單於留給他的虎符,直直地跪在宮門前的石階上。

“吾乃匈奴太子於單,求見陛下,望陛下恩準。”

鹹陽宮

全副武裝的侍衛們把手按在寶劍上,站在大殿的兩側,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匈奴人。只有他敢有一絲不軌的舉動,他們立刻會上前把他砍成肉醬!

皇帝嬴禮捧著微微燙手的茶盞,吹了吹裏面的茶湯,低垂的雙眸似乎想把杯中的茶葉看出個花來。

“求陛下開恩,賜下保胎的奇藥!臣願為陛下效勞,萬死不辭!”

郎三爺,不,應該稱呼他為匈奴太子於單。他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把額頭磕在了殿內的青石板上。青石板上開始沁出了血色,整個大殿裏沒有人說話,只聽見有額頭被重擊的咚咚聲。

兩刻鐘後,青石板上的血色變得流動,皇帝嬴禮終於擡起來眼睛,正眼瞧著面前的匈奴人。

看,不可一世的匈奴人低下了頭顱,向他求饒呢,真是美妙啊。

“朕可賜下保胎散,並封你為涉安侯,唯一一個條件,你今生不可再踏出鹹陽。”

“陛下隆恩!”

匈奴太子於單一臉感激,磕頭的力度更加重了。鮮血從額頭流到了他的脖子上,再染紅了他的心臟前衣服。

只要他的孩子能平安長大,然後他就可以……

待於單離開後,皇帝嬴禮坐在內殿,單獨召見負責配置保胎散的老太醫,他有幾句話想要囑咐。

他富有四海,配這樣一副藥,去換草原上的穩定和民心,還是能支持得起的。但匈奴人狼子野心,想要這般順遂地生下孩子,未必是想得太美了吧。

野狼的幼崽不可能變成綿羊,若是健康的小狼長大了,變成兇猛的頭狼,那他反撲起來,將會給大秦帶來巨大的禍事。

“朕聽說你醫術非凡,你若是將保胎散的劑量,減至五分之四,不,三分之二,讓胎兒在七個月的時候剛好被生下,是否可行?”

“可行,可行的。”

老太醫跪在地上,看著陛下嚴肅的表情,回想起幾天前他救治過的那個年輕姑娘,心中有些不忍。也許她要空歡喜一場,最終卻什麽都得不到。

七個月的早產兒,能否養活長大,他自認在秦宮裏醫術數一數二,也不敢拍著胸脯做擔保。

十天後的傍晚,於單捧著好幾個精美的紅漆盒子,心情頗好地推開阿嬌的房門。

經過陳嬸子多日的開導,阿嬌對眼前的男人已經不再恨了。她擡了擡眼眸,平靜地問:“請問涉安侯有何貴幹?”

她並不是一個笨女人,相處了那麽久,現在知道男人的真實身份後,她隱隱猜到男人是在謀劃著什麽見不得人的大事。

這件大事會帶來災難,可能會害死很多人。

“我向陛下求來了珍貴的保胎散,你每日按時服用,我們的孩子會平安的。”

於單打開了上方最小的盒子,裏面一個白瓷小瓶正躺在正中。他把瓶口的木塞拔開,一股淡淡的藥香散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