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快九點了,有人陸續下班。

紀星這才收拾東西離開。

經過領導辦公室,平時走很晚的上司今天卻早走了。得,多留一個小時也沒被領導看見,白忙活了。

算了,權當錯開地鐵晚高峰。

出了寫字樓,CBD高樓林立,燈火璀璨,像一棟棟精致的珠寶盒子。

夜裏溫度更低了,紀星戴上羽絨服帽子,匆匆走進地鐵站。

這一站是繁華商業區,晚上九點多,來往的人也不少。

但今天很奇怪,等了很久也不見地鐵來,站台上加班回家的下班族們面面相覷。

直到廣播說由於運營故障,地鐵停運。

議論聲頓起:“搞什麽,有病啊!”

人群裏不知誰說,附近一站沒有屏蔽門的老換乘線路上有人跳軌自殺。

議論聲更大:“服了,兩條不同的線路,跟這邊有什麽關系?憑什麽停運!”

不少人抱怨著打車回家又要增加一筆開銷。

“自殺不能選家裏嗎,幹嘛出來妨礙交通秩序!”

紀星則在第一時間點開打車軟件,

遲了。

這一地區叫車高峰,加價三倍,還得排隊。

她迅速換方案,飛快穿過怨聲載道的人群,往地鐵站外跑,尋找附近的共享單車。

很不幸,好不容易找見最後一輛,也不及一個男的腿力好,被搶走。

四站地,氣溫零下,走回去能把她活活凍死。

紀星重回地鐵站裏避風。

幾個同樣排隊等車的人義憤填膺,控訴著跳軌死掉的那個人,聽說死者是個年輕女性。

紀星起初聽了幾耳朵,後來便沒興致了。

遲遲打不到車,她都想自殺了。

看手機,她排在第49位。

她不免心情有些差了,就在這時,師姐栗儷發來一條語音:“要經過你公司樓下了,還在加班?”

紀星抓住救命稻草:“地鐵停了!把我帶回去!”

栗儷的車是一輛紅色的大眾POLO,經濟實惠,代步正好。

她是紀星本科同專業的師姐,沒讀研,畢業後進了家科技公司,她嫌做技術錢少周期長,轉了市場和銷售。她人長得漂亮,形象出眾,又聰明伶俐,比紀星多工作四年,如今已混到公司銷售主管的位置。

她住紀星隔壁,卻是自己買的房,“老破小”,首付用光了父母的積蓄,欠上親戚一堆債,還月月還房貸。房子至今沒好好重新裝修過。

但買房是栗儷做的眾多明智決定之一。因為她是2015年上半年買的,那是普通人有能力買房的最後一段時光。之後房價就跟脫韁的野馬一樣再也收不住了。

而那時紀星還在讀研究生。

都說知識就是力量,她空有一身力量給人打工了。

時機才是金錢啊。

小區很舊,車位少。這時候裏頭肯定滿了,栗儷把車停在路邊。

深夜,道路兩旁的矮舊房子裏,還有幾家小店亮著光,為夜裏晚歸的人們提供食物。

桂林米粉,黃燜雞米飯,成都串串香,沙縣小吃……

兩人鉆進一家簡易串串店裏。店面大概七八平米,只有一張長方形的灶台,台上一長條狹窄的平底鐵鍋,裝滿湯底。各種肉蔬菜類串成一串串在裏頭煮著。

已有兩個小姑娘坐在灶台前吃串串。

紀星和栗儷進去,坐在剩下的兩張凳子上。老板拿出兩個套著透明小塑料袋的鐵盤,舀上兩勺麻醬,加上辣椒油,遞給兩人。

紀星從鍋裏挑了幾串海帶、魚豆腐、魔芋絲、木耳、白蘿蔔,又對老板說:“幫我煮份寬粉和圓生菜。”

栗儷道:“給我煮個方便面和油麥菜。”

“誒。”

紀星拿魚豆腐蘸蘸麻醬和辣椒,塞進嘴裏,咕噥一句:“今天地鐵裏有人跳軌死掉了。”

栗儷嗯了一聲,似有嘆息,又似乎沒有,說:“我周天又要出差。”

“哦。去哪兒?”

“深圳。”

“嗯。”

栗儷出差是常事,見怪不怪。

身旁的另外兩個小姑娘也在輕聲講話。

一個說:“要是下個月再找不到工作,我就要回老家了。”

另一個說:“會找到的啦。”

前一個只是淡淡地笑笑。

後一個又輕輕地說:“我這個月也好慘,總犯錯,扣了很多錢,到手只有1800。都不知道下個月要怎麽過。……又要找爸媽要錢了。”

“要是還在讀書就好了。”

“是啊,一點都不想畢業和工作。”

紀星看了她們一眼,兩張年輕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憂愁和遺憾,只是平靜。

目光又落到栗儷臉上,現在的她還帶著工作時的精致妝容,但因剛吃過東西,沒法及時補口紅,嘴唇上有些斑駁。一片片鮮紅的口紅碎片下是暗淡的唇色。

栗儷已經吃完,正低頭刷著社交軟件,一張張男子照片從屏幕上劃過。難能入她法眼。她是個獨立自信又瀟灑自如的女人,各方面要求都高,哪怕約.炮也不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