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來了

駱繹一進客棧,周遙就追過去趴在外墻上,踮著腳朝窗戶裏望。

客棧裏雞飛狗跳,桌倒椅摔,客人四下逃散,吳迪像一只闖入雞窩的猴子,風一樣穿過公共區跑去另一頭,攀著窗子往外逃。

那幾個大漢也不是吃素的,沖上去揪住他衣服後領就把人扯下來扔地上,甩面餅一般。

幾人圍著吳迪拳打腳踢,阿敏勸也勸不住。

駱繹倒平靜得很,抄著兜走到吧台邊,斜倚著櫃子,拿火柴擦燃一根煙。

一群人追著揍,吳迪連滾帶爬抱頭藏去花盆架下,勉強擋一擋。哢擦幾聲,花盆架被踢散架,吳迪沒了遮蔽之物,眼見要被揪出來——

“打夠了啊。”駱繹淡淡開口,“弄死了你們也麻煩。”

幾人打在興頭上,哪肯收手。阿敏淒慘哭叫,吳迪鬼哭狼嚎。

駱繹眯著眼睛,吐出一口煙圈,把手裏的煙放在桌子邊緣晾著;他彎腰拾起地上散架的椅子腿,在手中掂了掂,突然眼神一冷,朝其中一人的膝蓋窩砸了下去。

那人正擡腳要踢吳迪,支撐腿一軟,跪倒在地,捂著腿嚎叫。

幾人停下,瞪眼看駱繹。

駱繹掂著手裏的棍子,冷笑:“我跟你們說話呢,沒聽見?”

“你他媽誰呀?!”一個絡腮壯漢罵道,沖上來一拳砸向駱繹。

駱繹冷臉,迅速側身避過,握住他手腕狠狠一擰,哢嚓一聲,壯漢慘叫,掙紮中欲再出拳,駱繹拉住他手臂轉身一個過肩摔。

近兩百斤的壯漢如同裝滿水泥的麻布袋,轟隆砸地板上。

駱繹俯視著他,道:“是你老子。”

其他幾人見狀,一時不敢有所動靜。客人們縮在角落裏,鴉雀無聲。

駱繹回到吧台邊,煙已經燒了一截,露出灰白的煙灰,裊裊起霧。

他拿起煙,無意一瞟,看見周遙的腦袋安在窗戶台子上,發絲被太陽照得毛絨絨的,一雙大眼睛亮亮晶晶。

駱繹:“……”

他說她今兒怎麽這麽聽話,讓不進來就不進來。

兩指夾著煙剛到嘴邊,身後一人撿起他剛扔的棍子朝他後腦勺砸來,周遙驚恐地張大口,卻見駱繹仿佛腦後長了眼睛,回身一掃,一腳踢在偷襲者腦袋上轟地一響。

幹凈利落。

那人瞬間跟打倒的保齡球瓶一樣歪倒地上。

駱繹指尖煙霧裊裊,那截煙灰也完好無損,他把煙擱在煙灰缸上磕一磕,一截煙灰斷了進去。

“你是這兒老板?”一個紮小辮兒的壯漢也不上前,指著吳迪朝駱繹告狀,“你夥計拿假石騙人,你想包庇他?我,我勸你別趟這趟渾水,我們叫上幾個兄弟天天擱這兒鬧,不見得你能吃得消。”

駱繹道:“我就是個做生意的,管不了你們的恩怨,但進了我這客棧,就得守我這兒的規矩。誰不守規矩,我就收拾誰。”

他斂起眼瞳,敲了敲一旁的墻壁。

只見一張手寫的住客守則,最下邊赫然兩行紅色大字:

“7.禁止損壞公共財物;

8.禁止打架鬥毆;”

幾人這才心虛,看一眼周圍,桌椅狼藉,玻璃杯碎了一地。幾人商量之後,為首的漢子走上前來。

“這些我們認了,我們賠!”他還算講理,道,“兄弟們不在這兒鬧事,也不打人了,給駱老板一個面子。”

駱繹淡笑:“承讓。”

吳迪頓時眼淚鼻涕直流,爬向駱繹,一擡頭見駱繹轉眸看著他,眼神冷如寒鐵,便知他清楚得很,嚇得不敢再動。

“但是他拿假石騙我們錢,必須得還。”漢子道,“駱老板應該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駱繹也痛快:“把損壞的桌椅杯子結算清楚,我們就沒恩怨。——紮西,算賬。”

紮西趕緊拿紙筆和計算機。

“好!”漢子是個爽快的,吩咐自個弟兄,“賠錢!”

那邊在計算索賠,這邊,漢子解開一個包袱,正是那天在吳記的石頭,他舉起往地上一砸,石頭哐當裂開,廢的。

他指著吳迪:“八萬塊,你哥說錢都給你了。駱老板在這公證,今兒你還錢,事兒就過去。造假我也不追究。”

吳迪哆嗦直哭:“我,我沒錢了。”

漢子怒:“你想賴賬?信不信把你拖出去打斷你的腿!”

阿敏急推吳迪:“是你不對,你還給人家呀!”

“他真沒錢。”駱繹把煙頭摁進煙灰缸裏,狠狠碾碎,“上星期請假,我估計賭石頭去了。”

阿敏驚怔,隨即大哭,不停打他:“你說下山給你爸過生日,又跑去雲南?——不想好就分手算了!”

駱繹又拿出一包煙,低頭撕著煙盒上的封條和塑膠膜。

漢子拳頭握得暴起筋:“駱老板,這回看不得你面兒了。必須把他帶走!”

“我這點面子值不了八萬。”駱繹把煙盒丟桌上,手裏玩著一支煙,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