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陳夫人近幾個月的日子過得很是坎坷。

陳富商幾乎不主動見她,即便意外碰上也會匆匆別開目光走開,幾乎是刻意將雙方化作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她的兒子被從她身邊奪走一事更是火上澆油,陳夫人一時間幾乎覺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倚仗。

——她好不容易舍棄良心才換來的榮華富貴與一家團圓,卻又在一夕之間突然遠去,仿佛做了十年的一場夢。

好在雖然陳富商避開了她,但陳夫人的一切吃穿用度仍如往昔,這多少叫她安慰了一些。

像是有意似的,陳富商並未限制陳夫人的大手大腳,甚至還有些隱隱愧疚縱容的意思。

陳夫人的一腔怒火無處發泄,買起東西來更是比從前還要大方,引起了淳安不少婦人的側目,其中有人對她的行為不屑一顧,卻也有一部分是湊上來同她打交道的。

——這後一部分其中,就有周夫人。

陳夫人在淳安生活了數年,自然知道周家的地位。

在汴京雖然是個不尷不尬手無實權的二流世家,但在淳安當地卻是無可爭議的一霸,就連陳富商做生意也時不時要避開周家的鋒芒。

想著或許和周家打好關系之後,能給陳富商帶來便利,從而緩和夫妻二人之間的氛圍,陳夫人接受了周夫人的示好。

一方有意套近乎,另一方熱情迎合,陳夫人同周夫人很快便成了常見面的關系。

這日再度見面時,周夫人笑得比平時更熱情些,她甚至奉承了陳夫人不少好話,頗有些倒貼的意思,叫陳夫人好不好奇。

“陳家眼看著要一飛沖天了,以後周家指不定還要仰仗陳大人呢。”周夫人感嘆道,“陳大人兢兢業業做了這麽多年仁商,終歸是有福報的。”

陳夫人不明就裏地接了周夫人的奉承,面上裝得十分平靜,“周夫人過獎了,老爺也是憑著良心行事,一切且看天意罷了。”

周夫人連連點頭,仿佛極為贊同,“可不是,不然攝政王可不會對陳大人另眼相看!”

原本隱隱有些得意的陳夫人手一抖,險些將滾燙的茶水濺到自己身上,“什麽意思?”

幾個月前陳夫人一時心急想逼迫容決做利益交換,卻一無所獲——那事後她再想起來,便猜到自己已經幾乎磨光了對容決的恩情,此後若不是到了生死關頭,她便不會再去消耗這珍貴的最後一點火星。

只是陳夫人萬萬沒想到,生死關頭竟然來得這麽快,叫她措手不及。

周夫人訝然地掩了嘴,她道,“攝政王來淳安了,陳夫人不知道?就前幾日才喚了我家老爺和陳大人去議事呢。”

她將話說得半真半假模棱兩可,用意便是引誘陳夫人往別的地方去聯想。

陳夫人怎麽可能知道陳富商每日出門都去什麽地面見什麽人,她有些焦躁地咬了咬嘴唇,“我知老爺最近忙得很,可我一個婦人家,自然不該多過問。”

周夫人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樣,“也是,也是。不過那日我也隨老爺一道去了,陳大人離開時面色有些難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攝政王給他派的差事太過難做了?”

陳夫人將周夫人的話聽在耳中,領悟的都是別的意思。

容決為什麽會來淳安?又為什麽非要傳喚陳富商?陳富商聽完後面色難看,又是不是因為得了容決的斥責。

陳夫人越想越不安,她好容易捱到了和周夫人告辭後,一上馬車便急切地令道,“快回府!”

等回到陳府,陳夫人顧不得這幾個月來陳富商對自己的冷淡,直接去了他的書房,想要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面前正摞著一堆賬本的陳富商頭疼欲裂,“你說什麽?”

“攝政王來淳安查什麽?和咱們家有沒有關系?”陳夫人急躁道,“若是真火燒眉毛了,你也別藏著掖著,我和攝政王的舊情多少還能抵些用處,我去找他求情,他一定會給我個面子的。”

“不許去!”陳富商立刻斥道,“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嗎?淳安眼看著都要不太平了,你別多想那些有的沒的,在家好好待著,沒事也別出門了。”

“老爺!”陳夫人急得跺腳,“你白手起家好不容易有了如今這麽大的家業,難道舍得就這麽付之一炬嗎?”

陳富商想到自己那日回來後的深夜,攝政王的侍衛悄無聲息給他送來了密信,那閱後即焚的信中內容叫陳富商一晚上瞪著眼睛沒能睡著。

他沉聲道,“比起家業來,當然是性命更重要。”周家或許就要栽在這貪字上頭了。

陳夫人聽這話卻全然是另一個意思,她腦中晴天霹靂炸開,癡癡地道,“他真這麽不留情面……”

陳富商回過神來,看她這模樣便覺得腦仁嗡嗡作響,揉著太陽穴道,“你不知道拿捏分寸,這次就什麽也沒做,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