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那柄形狀怪異彎刀幾乎刺到薛嘉禾眉心時,時間似乎被無限地拉長,薛嘉禾腦中也有一片迷霧似乎瞬間被無形風吹開了。

她毫無預兆地就回想起了七歲那年、容決離開之後,她去樹洞徒勞地等待之時,被一小隊喬裝打扮過南蠻士兵發現並帶走事情。

不過好在南蠻人口少,環境差,大夫少,各個部落新出生幼崽數量都相當之少,因而對孩子總是多兩分寬容才七歲薛嘉禾並沒有受太多苦頭,保住了一條命被趕到張獵戶拼死救走了。

盡管那已經是許多年前事情,最終她也只是受了些皮肉傷,回到長明村以後那場大病與其說是傷,不如說更多是嚇,因而才一覺醒來自己讓自己給忘了個幹凈。

見到南蠻人慣用彎刀時,薛嘉禾記憶像是海水倒灌般淹沒了她理智。

再者,她幾乎以為自己和兩個孩子都要死在南蠻人手中,都做好了護著他們去死準備,容決卻突然出現。

一場大悲大喜。

可薛嘉禾是個大人了,幼時一點有驚無險並不該叫她這麽失態。

一定都是容決將她當成個小孩子對待錯。

哪怕一直乖乖地閉著眼睛,薛嘉禾也能想得到,南蠻人潛伏了許久才好不容易掀起這場突襲,一定是傾巢而出,廝殺聲才會持續了那麽久她院中一定是相當慘烈一番景象。

其實看看血肉橫飛也沒什麽,但容決說別看,薛嘉禾就真沒看。

那一點點後怕和委屈本來被她藏得好好,硬是讓容決給勾了出來。

薛嘉禾四歲後就沒哭成這樣過了,她早學會了獨自吞下眼淚,即便偶爾忍不住掉了金豆豆,也要飛快地擦幹繼續往前走。

若是一味等著人將自己扶起、擦幹眼淚,薛嘉禾大約都活不到如今這個歲數。

然而,偏偏容決要將她縱成那種廢物。

薛嘉禾抽抽噎噎地打了個哭嗝,張嘴就往容決肩膀上咬了一口。

齒下肌肉頓時一緊,本來僵硬地順著她脊背安撫手上移幾分,扣住了她後頸,“別咬。”

薛嘉禾有理有據地帶著鼻音給容決講道理,“你也咬過我,比這用力多了。”

容決“”他本來想把薛嘉禾往外揪動作頓了頓,轉而將手指插入發間,摸到了確實是他自己親口留下疤痕,頓時無話可說。

是他先動口。

薛嘉禾哭了個夠,漸漸也收了聲,但即便不照鏡子她也能知道自己這會兒是個什麽模樣眼睛鼻子恐怕都是紅紅腫腫,見不得人。

於是她抽抽鼻子,甕聲甕氣地抱著容決脖子沒動,道,“七歲那年事,我都想起來了。”

容決綺念頓時消散一半,他順了順薛嘉禾黑亮發絲,低聲道,“是我不好。”

“你又沒做錯什麽。”薛嘉禾搖搖頭,塞著鼻音字句格外可憐巴巴,“我記得是張叔把我救回來,原本只救我話他還不必受傷,但想來應當是為了將我身份保密,他拼著全力把那小隊南蠻士兵都殺了才帶我回到長明村。”

若不是如此,恐怕逃回南蠻士兵不會死心,隨後便會派更多人到長明村來捉她,好獲得和容決相關情報。

“這次南蠻又派人來殺我,是因為知道了當年事情,還是知道了我是誰”薛嘉禾問。

一冷靜下來,她自然就想明白了今日發生許多事情。

劉橋是被人利用了,但事情沒那麽簡單只軍營和南蠻這兩個詞放在一起,都能叫人毛骨悚然了。

“當年我殺了南蠻大王子,截取了一份大慶軍中有將領私通南蠻信件。”容決三言兩語簡而蓋之,“因此被南蠻士兵追殺受傷,得你所救。蠻王命不久矣,他下令能為當年大王子之死報仇人便是下一任蠻王。”

薛嘉禾想了想,“對你動不了手,便想對看起來像是你弱點我動手”

容決輕輕撚著薛嘉禾發絲,他聲音低沉,“南蠻有人知道你是長公主,也知道大寶小寶是我孩子。雖殺不了我,但若是殺我妻兒,在南蠻人看來也是報仇一種。”

薛嘉禾冷靜地將容決話濾了一遍,“有人將我身份透露出去了。”

“軍中有內鬼,方才院中被火點著東西本不該流到軍營外。”容決頷首同意,“當年我帶傷回營後,確實已經順著信件找證據將那名將領扯了出來軍閥處置,但如今看來,斬草除根功夫沒做好,有漏網之魚。”

他邊說著,邊在心中尋思怎麽才能勸動薛嘉禾離開長明村。

雖然今日是沒想到大慶軍中會有內鬼和南蠻人裏應外合,但到底險些出事,即便虛驚一場,也不該再發生第二次。

再者,誰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再行動第二次。

可容決還沒來得及開口,薛嘉禾就貼著他耳旁小聲道,“回汴京吧。”

容決一怔,“真這麽想”

“我一個人倒沒什麽怕,”薛嘉禾頓了頓,她嘆著氣道,“今日事卻是真嚇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