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說是豪賭,容決也並沒敢全然放手。

在知道自己極有可能賭輸情況下,腦子正常人都多少會給自己留個後手,容決也不例外。

薛嘉禾和太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去護國寺時,趙白就悄悄混在儀仗之中。

甚至連薛嘉禾帶著綠盈和幾名護衛一起離開護國寺時,趙白也及時發覺跟了上去。

糟就糟在,才跟了一日半功夫,橫次裏冒出來幾個人,不知是誤打誤撞還是有意地擋住趙白視線、將他拖在了岔路口不遠處,等趙白好容易脫身時,哪裏還有薛嘉禾影子?

沒想到幼帝還準備了這一手容決被擺了一道,徹底失去了薛嘉禾行蹤。

緊接著幾個月,攝政王都無心攝政——幼帝都親政了,他不上朝也沒人指摘——轉而一門心思地去尋找薛嘉禾究竟藏到了什麽地方去。

澗西雖說早就被排除了可能性,但死馬當作活馬醫,容決還是派人跑了一趟,當然是撲了個空。

薛嘉禾是從澗西找回來這個謊也終於確鑿地被破了。

隨後便是按照薛嘉禾曾經提過自己村莊各色特征挨個從大慶各地排查,光是這一步就走了將近一個月時間——大慶地博物廣,鎮村不計其數,想要精確地找到其中某一個實在是強人所難。

隨後便是從這些可能村莊中挨個尋訪,容決能用人大半都用上了,往攝政王府飛信鴿每天都有好幾只來來回回。

然而又過了一個多月,還是沒找到薛嘉禾,好似她已經人間蒸發了似。

容決坐在西棠院裏算了算時間,煩躁地嘖了一聲。

西棠院一切還保留著薛嘉禾仍住在這裏時樣子——她走時,畢竟也沒帶走什麽。

正如同薛嘉禾曾經許諾過那樣,不屬於她,她什麽也沒拿走,就連十幾個面人都被她好好地放在了一起。

最有可能得知薛嘉禾去向人只有那麽幾個:比如幼帝,比如蕭禦醫,比如季修遠。

但幼帝對此早有準備。

幼帝自己刻意沒從薛嘉禾口中打聽她目地,蕭禦醫更是幹脆在護國寺之行前就稱病回家,最可疑季修遠則是幹脆領了差事離開汴京,當了去東蜀使團一員。

容決從這幾個人身上抓不到馬腳,最終選是細細排查笨辦法。

但兩個多月等下去後,容決耐心到底是失了大半——滿打滿算,薛嘉禾臨盆日子最遲也就在眼前,她身體一向不好,不足月便生產也很正常,容決原先惱怒挫敗裏多少有兩分擔憂。

薛嘉禾去是個人煙稀少小地方,身邊只有一個綠盈,太醫院遠在天邊,鄉間大夫救得了她?

眼看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容決不得不皺著眉動用了沒有辦法辦法。

——陳夫人。

若是有可能,容決也不想和陳夫人見面。兩人上一次見面時關系已經鬧得相當僵,還為同樣是薛嘉禾。

會試早已經放榜,陳執銳沒趕上這一回,陳夫人心中必然有所怨懟,容決心中並不願再和陳夫人那與他記憶中相去甚遠貪婪形象再多打交道。

護著薛嘉禾從陳夫人面前離開時,容決已在她們兩人中決出了更重要那一個。

他仍舊尊重陳夫人,也讓人安排他們安全離開汴京回到舊宅,只是不想再同她多打交道了。

若是再花上半年一年,容決相信自己終能從泱泱大慶國土上將隱身其中薛嘉禾找出來,可眼下他又無法按捺住自己再等上半年一年。

因而,入春之後沒多久,容決到底是帶人離開汴京,去了陳富商所在淳安。

他低調入城,沒驚動當地官員,清晨叩開了陳家門。

門房仍是在汴京時那一位,睡眼朦朧打開門見到容決,嚇得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我見你家主人有事相問。”容決言簡意賅。

門房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軟著腿給容決讓開路,忙不叠地帶著幾人往裏去找陳富商。

陳富商是被從夢裏叫醒,聽見下人過來傳話說是攝政王來訪,驚得險些從床上掉下來,“他找我能有什麽事?!”

陳夫人也被驚動,她和衣起身,神情有些不好看,“我同老爺一起去吧。”

陳富商胡亂點頭應了,連聲喊下人進來服侍,自己手忙腳亂地將衣服穿上,回頭見陳夫人還在梳頭,跺腳哎呀了一聲,自己先行推門去見了容決。

陳夫人看著陳富商離開,狠狠捏緊手中把玩著著細簪,對梳頭丫鬟令道,“手腳快些!”

丫鬟小聲應了,飛快地替陳夫人將頭發挽成個簡單發髻,又替她描了眉。

陳夫人照著鏡子。

她已經不是當年艷冠汴京貴女,也不是容家大夫人,但如今夫家至少也是在淳安有頭有臉大戶人家,鏡中她看起來也仍是風韻猶存、富態十足貴婦人。

可她還是不甘心。

不甘心得太多太多,有時陳夫人自己都想不明白她究竟嫉妒怨恨著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