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上午的反胃過後,薛嘉禾一整天都有些沒精打采的,晚上更是沒用什麽飯就倒頭睡下,容決回到西棠院時,薛嘉禾連個燈也沒給他留,裏頭靜悄悄一片。

容決放輕力道推開門,低聲道,“趙白。”

“長公主似乎食欲不振,被綠盈勸著多少吃了些,又看了書,便就寢了。”趙白現身出來,一五一十稟報道,“看起來沒什麽異樣。”

容決擺手,“我知道了。”

薛嘉禾表現得風平浪靜,這本身是最大的異樣。

看她白日裏頗有些破釜沉舟的模樣,根本不像是準備忍聲吞氣、就此帶過的樣子。此刻一聲不吭,要麽是沒想到反抗的辦法,要麽就是暗度陳倉。

容決匆匆洗漱完躺下,本已倦極的身體卻遲遲感受不到睡意。

他從西北趕回時一刻鐘都不敢耽擱,每日休息上兩個時辰便算好的,別說人,連馬都累得夠嗆。

可這會兒終於挨著床了,容決只覺得軀殼沉甸甸的,精神卻活躍得像是剛起床練完劍一般清醒。

他枕著手臂盯了會兒屋頂,最後還是重新坐了起來,將冷凝的視線轉向了內屋的方向。

片刻後,容決幾乎是躡手躡腳地進了薛嘉禾的房裏,珠簾被他攥住掀起又悄悄放下,細碎的聲響混在夜風搖曳中聽得並不真切。

——薛嘉禾睡得很香,仍舊是側躺著微微蜷起身體的睡姿,容決早先就看過一次。

可這次的心情和那時又不同了。

容決停步在離床還有兩三步的位置,借著月光環視了一圈房中擺設。

屋內實在沒有什麽薛嘉禾的痕跡,看起來確實是一直有人居住,卻並未被刻下主人的偏好,看起來冷冰冰的,就和背對著他躺在床上的薛嘉禾一樣拒人於千裏之外。

站了片刻後,容決上前幾步,到底是什麽都沒做,只沉默地伸手替薛嘉禾將被子掖好就退了出去。

蕭禦醫第二日一大早就趕去了攝政王府,他擔心了一天一夜,不知道容決和薛嘉禾到底談得如何,又關心薛嘉禾的身體,別說攝政王府來太醫院叫人,就是不叫,蕭禦醫也要自己跑去看了才放心的。

蕭禦醫到西棠院時,被趙白毫不留情地堵在門外先搜了個身才給進屋。

薛嘉禾剛用早飯,她垂眼用勺子挑剔著碗中清淡的白粥,只覺得十分提不起胃口,勉強吃了兩口便讓綠盈收了下去,看向蕭禦醫,“先前的藥不必再用了吧。”

蕭禦醫瞅了瞅薛嘉禾懨懨神情,道,“殿下容臣先切個脈?”

薛嘉禾懶洋洋將手腕放在桌上。

綠盈小聲在旁道,“昨日殿下像是害喜了,一喝完藥就犯惡心,但又什麽也沒吐出來。”

蕭禦醫不由得又仔細打量薛嘉禾的面色,見她確實比前幾天無精打采了許多,搭了會兒脈搏便收手道,“殿下是吃膩了那藥味,還是別的什麽?”

“聞到時就覺得不舒服,硬喝進去果然不行。”薛嘉禾道,“正好,以後也用不著,就斷了吧。”

蕭禦醫嘆氣,他的藥箱被趙白留在外側,是兩手空空進來的,這會兒雙手一揣低頭對薛嘉禾行禮,“殿下,原先養胎的藥是可以斷了,可日後您如何打算,臣還是想聽上一聽。”

老禦醫有些僥幸地想,或許昨天他那番話能讓容決茅塞頓開,然後這兩人別別扭扭地能開始過日子了也說不定呢?

“我的打算從沒變過。”薛嘉禾托著腮道,“你只做好準備見機行事便可以。”

蕭禦醫和綠盈同時轉回頭去看了看這會兒就站在不遠處的趙白:“……”

“他聽到又怎麽?”薛嘉禾輕笑,“好像容決不知道似的?不就是因為他知道我不死心,所以才時刻叫人盯著我不敢放松?”

抱著劍的趙白:“……”

他目不斜視地裝作自己是個盡忠職守的聾子。

蕭禦醫想了想,換了個方式小心翼翼地勸,“殿下若是再度病倒,陛下定會擔心的。”

薛嘉禾垂了眼,“我有分寸,不過最多再幾個月的事情。”

蕭禦醫愁得揪胡子,“殿下,這藥不是吃食,隨時想停就停……”

“現下究竟能不能停?”薛嘉禾直截了當地問。

“能是能,只是……”

“那便行了。”薛嘉禾強硬地打斷蕭禦醫的未竟之詞,“往後蕭大人不必來西棠院這麽勤,照著規矩一個月跑兩次就行。”

蕭禦醫被送走的時候頗有些瞠目結舌,他倒是想和薛嘉禾據理力爭,但看著她的模樣又不忍心破口大罵,臨走時瞪了一眼趙白,將帳全都記在了容決的身上。

綠盈將藥箱遞到蕭禦醫手中,小聲道,“蕭大人,這怎麽辦?”

“你多關照著殿下些,若她有什麽不對便立刻叫人到太醫院告訴我。”蕭禦醫唉聲嘆氣,“我看殿下今日沒什麽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