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薛嘉禾淡然地朝東蜀公主頷首,便輕描淡寫地將視線移開了。

這等場合,她坐在幼帝身旁不過就是替皇家撐個排場,實際上幾乎都沒有說話的機會,好吃好喝到宴席結束離開便完工,更不會在心裏在意東蜀公主究竟是個什麽去向了。

朝堂之事,除非幼帝親自告知,否則薛嘉禾都是不管不顧的。

……薛嘉禾不管不顧的想法只維持了一刻鐘都不到的時間,便被東蜀使臣打破了。

“……因此,我國陛下令我等護送承靈公主來大慶,是有意同大慶結秦晉之好。”使臣恭恭敬敬地揚聲道。

這倒同傳言裏說得一樣。

薛嘉禾轉眼看向座上的幼帝,心中有些犯嘀咕:就是這夫妻二人年齡差得大了一點,不過幼帝心思清明,即便東蜀真存了什麽歪主意,有藍東亭看護著應當也不會出現蠱惑軍心妖妃亂上的情景。

這是毫無情感可言的政治聯姻,幼帝當然清楚,他對東蜀公主的國色天香全無動容,也並不在意東蜀公主究竟比自己大了幾歲,他在思考若是真要接受這樁和親,應該在後宮裏給這位出身並非特別高貴的東蜀公主留個什麽位置。

東蜀使臣的話音剛剛落下,在他身後一直安安靜靜的承靈公主便上前了一步,盈盈拜倒,“陛下容稟,承靈願嫁大慶攝政王做側妃。”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直左耳進右耳出的薛嘉禾終於停下了動作,她慢慢地轉著手中裝有參茶的杯子,沒去看承靈公主,反倒往容決那邊望了一眼。

而容決,也正好巧不巧地盯著薛嘉禾的臉。

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又倉促地同時撇了開去。

幼帝心中的打算被承靈公主這一句請求打斷,稚嫩的臉上仍舊四平八穩,“攝政王已有朕的皇姐做正妃,公主之尊斷不能與人共侍一夫。”

他話裏有話,公主一詞同時指代了薛嘉禾和承靈兩個人。

不論哪個國家,都絕沒有哪個男人能在娶了皇家公主之後再納妾的,除非那是亡國公主。

如果容決真敢點頭應下,幼帝殺了他的心都有——那就明晃晃是對大慶皇室的踐踏,和對薛嘉禾的侮辱了。

“出嫁從夫,承靈不求能同綏靖長公主同起同坐,只想請陛下賜一側妃之位,執側妃之禮,絕不僭越。”承靈人如其名,聲音清脆得如同林間百靈,就連話中不合理的請求也變得悅耳起來,“承靈幼時遇難,幸得攝政王相救,早已決定非他不嫁,只求陛下和攝政王同意。”

當下殿中一片寂靜,好似文武百官的呼吸聲都被吞噬了似的。

有的人甚至還在心中悄悄羨慕著容決的好一番艷福——嬌妻美妾,哪個男人心裏沒有偷偷想過齊人之福那天?

原本對和親帶著事不關己態度的薛嘉禾有些頭疼。

情感上,她全然不介意容決有幾個妻子,別說一個承靈公主,來十個也同她無關;可從大局上考慮,無論薛嘉禾自己願不願意,都是決不能可能對此事點頭的。

若真的讓承靈進了攝政王府,整個大慶皇室的面子往哪裏放?

幼帝對這位承靈公主胡攪蠻纏著將容決也帶進話裏的行為有些不滿,但他只是輕輕皺了一下眉毛,便開口道,“此事——”

“不可。”容決的聲音卻正好在這時候響起來,在靜悄悄的大殿裏蓋過了幼帝的開頭。

跪拜在地的承靈公主擡起頭來,臉上仍帶著盈盈笑意,“承靈鬥膽,還請王爺給個理由。”

“我有正妻。”容決冷然,承靈公主姣好的面容在他眼裏就跟一杯白水般平平淡淡,引不起一絲波動。

承靈公主頷首,又笑吟吟轉向薛嘉禾,“綏靖長公主也這般想麽?”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她將綏靖兩個字念得明明白白,聽來便帶了幾分嘲諷的意思。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能算得上是當眾挑釁了。

薛嘉禾執著手中杯子笑了笑,平和道,“公主即便問遍這金鑾殿裏所有的大慶人,也不會得到第二個答案。”

誰昏了頭敢在幼帝面前同意這個提議?這不是當眾跟皇家叫板?

若是容決唱反調,那或許還是另說,可眼下兩大勢力站在同一邊,這還需要選?再蠢的人也知道逆天而行是自取滅亡。

承靈公主和薛嘉禾對視片刻,柔柔下拜,“長公主說得是,承靈失禮了,還請陛下見諒。”

她臉上一絲異樣也沒有,賠禮賠得規規矩矩,好似被連番拒絕也一點都不覺得難堪,又好像先前的提議也只是隨口一說,在幼帝擺手後便悄然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這等榮辱不驚的表現反倒叫薛嘉禾多看了她一眼,面上平淡,心中有些皺眉:有哪裏不對。

這東蜀使團,似乎來意有些不善啊……

宴席也只起了這麽一樁波折,直到宴席散去、東蜀等人告退時,承靈公主都只安安穩穩地坐在她的位置上,沒再多說一句不該說的話,那乖巧的樣子都要讓人覺得她跪在席間請嫁容決那一幕是酒後的幻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