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家祖墳冒青煙

“很久很久以前,山裏有只厲害的狼妖,它本領通天,誰都怕它。突然有一天,山裏來了只狐妖……”

四五歲大的柚子還帶著嬰兒肥,肉嘟嘟的小臉趴在薛老太太的腿上,像壓了張小肉餅。

快要昏睡過去的她沒有聽見奶奶繼續講故事的聲音,揉著眼看她,“後來怎麽樣了?”

薛老太太低頭,眉目慈祥,“後來,狐妖和狼妖打了一架,連天地都驚動了。”

一會又沒了聲音,柚子再一次擡頭。

卻發現曾經要仰著看的奶奶,如今卻比自己矮小太多。

不是她長高了,而是奶奶變老了。

奶奶朝她微笑著,卻不說話。

“奶奶……”

柚子抓住她的手腕,都能聽見自己哽咽的聲音了,“奶奶你不要走好不好?”

可是奶奶沒說話,只是笑著看她,離得越來越遠。

柚子想起十二歲那年的夏天,她一個人悄悄離家,想回到鄉下老宅。跋山涉水各種輾轉,終於回來了。

她還記得奶奶開門看見她時的樣子,第一次知道什麽叫“喜極而泣”。奶奶抱著她哭了半天,她也抱著奶奶哭,可心裏卻很高興,因為回到了奶奶身邊。

然後下午她就被趕來的親媽揍了個半死,接著帶回了城裏。

以前是她要走,現在是奶奶要走。

以前她要走奶奶留不住,現在奶奶要走她也留不住。

“奶奶……”

柚子睜開眼,看見了白色的屋頂,屋頂有些臟,角落還有蜘蛛網。只見網不見蜘蛛,不知道是去覓食了,還是不住這了。

她緩緩坐了起來,環視一圈周圍,發現這有點眼熟。

身上蓋的被單是流行在八·九十年代花花綠綠的被單,床很窄,寬估計只有80厘米,睡姿不好的人翻個身就能滾地上。

四面墻壁從墻角往上,有三分之一塗成了淺藍色。屋裏的擺設很簡單,放了一張桌子,一張凳子,上面的開水壺外面還套著個藤圈,一台老風扇咿咿呀呀在吹著,年紀估計比她還要大。

“奶奶。”

柚子猛地醒神,這一動手邊就碰到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瞧,是塊牌位。牌位是新木,字也是新雕的,上面寫著奶奶的名字。

她長長松了一口氣,在夢裏就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一會進來個身穿白大褂四五十歲的男人。

他穿的白大褂少說也洗過上百次了,又皺又薄,有些地方估計是搓洗過度,都薄得只剩一層紗了。

一身質樸,還一臉樸實,看起來就是個好欺負的人。

柚子嘆氣說,“藥叔,你要是再不進來,我都以為我穿越了。”

薛立人笑說,“還能開玩笑,看來恢復得不錯。”

柚子失聲笑了笑,她又把這裏環顧一遍,語氣略輕,“以前爺爺還在的時候,我經常跟他來這裏拿藥。”

村裏的衛生室也屬於她兒時記憶的一部分,在爸爸和媽媽沒有離婚之前,她隔三差五就會跟著爺爺來這裏看病拿藥。

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這裏除了更舊、更破,似乎也沒有其他什麽變化。

薛立人是村衛生室的醫生,也是本村人,說起來柚子還得叫他一聲叔,不過柚子自幼就跟著爺爺來這,只知道他是給藥的人。那藥又苦又多,她見了他就覺討厭,偏不正正經經叫叔,耍嘴加了個“藥”字。

久了,就養成了習慣。

薛立人嘆氣說,“你爺爺人好,又為村裏做了那麽多的好事,可偏偏……唉,也是命啊。”

“我不信命。”柚子問,“老宅是不是燒光了?”

“倒也沒。”

柚子意外了,“那麽大的火竟然沒把老宅都燒了?”

宅子是木質構造,況且還是百年老木,她記得回頭找奶奶牌位時,火勢兇猛,她沒燒成灰就已經是奇跡了。

薛立人說,“沒有,燒了一半吧,可也住不了人了。要不今晚你就住在衛生站這,省得回去跟你大伯二伯大眼瞪小眼的,我怕你們打起來,回頭我還要加班給你們裹紗布,那還不得累死我。”

提到那幾個惡心的人,柚子就忍不住捂住胃,她怕吐出來。她看了一眼屋外,天還黑著,估計這會才三四點,“那我睡這,謝謝藥叔。”

“行,那你睡吧,我也回家了。”薛立人又說,“等七點我再過來,跟你一起把這些牌位送回老宅去。”

柚子莫名,“這些?”

她順著他示意的眼神往床頭一瞧,差點沒跳起來。

枕頭旁邊放了至少四五個牌位,胡亂倒在那,一瞬間看得她頭皮發麻。

“藥叔這是怎麽回事?”

“我哪知道你,大夥還以為你成了小火人,我都準備好燒傷藥隨時待命了,沒想到在四周滅火的人發現你抱著一堆祖宗牌位倒在外頭空地上,別說燒傷,連根燒焦的頭發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