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大年夜

王君她爸是個無酒不歡的老爺們。

嫌村長酒桌不過癮、酒水不夠好,老王回家搬出五年楊梅酒往桌上一放——

“陸小子,來!”

這聲喊得中氣十足,他面皮全紅,拍桌道:“不管怎麽說,你王叔我是看著阿汀丫頭長大的。她算我半個女兒,你得算我半個女婿,我自然算你半個丈人。老宋那關你怎麽過的,我不曉得,我不聽。在我這兒想過關,沒別的話好說,給我坐下!”

陸珣坐下,老王醒悟:這是個悶葫蘆,兩人幹瞪眼沒勁兒。

於是手再拍,指點阿彪:“小夥子來,你也坐下!”

阿彪看著陸老板的眼色,筆直坐好。

“好,都是好小夥兒,接著就看你們酒量好不好!”

說完便噸噸噸地倒,噸噸噸地灌,並且瘋狂催促陸珣阿彪陪著噸噸噸。

“來!”

“再來!”

話不多說直接噸噸噸他個五六碗,楊梅酒空小半。

“慢點來,肚子裏全是水算怎麽回事?”

王媽仰長脖子叮囑:“陸小子,你們慢點來,給你們燒兩個下酒菜啊。”

“還下酒菜!”

老王豪放拍大腿,嘖嘖道:“不瞞你們說,當年我去老丈人家,壓根沒有下酒菜這玩意兒。大冬天幹那個白酒,一口氣火燒似的嘴巴灌到肚子……”

“他回回說這個,君兒成天抱怨耳朵生繭子。”

王媽笑笑,手握土豆利索削著,眼皮開合幾下,輕聲說:“宋家大屋這半年日子不好過。”

“怎麽了?”阿汀炒菜的動作變慢,艱難分心。

“還不是宋柏。”

“生個敗家兒子活像討債鬼,沾什麽不好,偏要去賭。年前好好的活計沒了,在外頭到處欠錢不說,連右手都壓上賭桌不說。前兩個月還回大屋鬧騰,又推又攘又摔又打,非要他們賣房子給他錢還債,不然放話直接拿自個兒女兒抵債。你看這是人幹的事麽?”

她眉毛打結,厭惡之色分明:“宋婷婷又是個小沒良心的,天天打電話回家沖老人家發火,說話顛三倒四不曉得到底是夢是醒。要麽就伸手要錢,說什麽以後飛黃騰達成大明星再還,毛病得很。”

那……下兩代沒人靠譜,大屋不是徹底老無所依了?

阿汀遲疑:“後來他們給錢了嗎?”

“沒給,倆七八十歲的老人家,拉扯孩子這麽多年估計只剩下點棺材本了。”

王媽放下土豆,順口問:“家裏還有點茄子,茄子能燒不?”

“能的。”

一盤空心菜完事上桌,阿汀回來抹了抹手切土豆,話題繼續。

“還好大屋房本藏得嚴實,宋柏說什麽都找不著。自討沒趣兒,前段日子灰溜溜走了,這下死活徹底不曉得。宋菇的瘋病時好時差,隔著十天半個月要上醫院燒錢去。宋婷婷那丫頭沒了信兒,前幾天有人說在隔壁村瞧見張大剛、就宋菇原來那男人,說不得真假。”

“要是個真事,說不準難得還有個好事。”

中年婦女大多有腰酸背痛的毛病,窩在灶台沒多久便頻頻捶腰,阿汀見了立即讓她去休息。

“炒個土豆茄子就好了,姨您上樓躺著吧。”

“行。”

自家人不必多客氣,王媽扶著腰道:“過會兒桌別收了,明早再說。你王叔要是瞎嚷嚷,你再上來喊我,看我怎麽收拾他。”

這話有林雪春的粗魯,好似閨蜜間的無形感染。

阿汀笑這點頭,獨自忙活。

“王叔!”

門外冒出個不請自來的客人,白白胖胖,臉上兩坨紅。

“啊、大龍。”

兩家關系不算好,王爸半真半假地說:“你來幹啥?蹭酒蹭菜沒你的份,別肖想啊。”

“稀罕你酒做什麽,我還帶酒菜來了。”

他拉開拉鏈,從厚重的棉衣裏掏出兩盤菜:油炒豬耳朵,以及腌好的豬頭排。在鄉下農村裏幾乎是大年夜才肯拿出來的好東西,香味濃郁地驚人。

王爸眼全睜,狐疑:“好好的獻啥殷勤?準沒好事!”

“不圖你啥,叔你就坐著吧!”

大龍非常自來熟,扯把椅子坐下,嚷嚷著要碗筷杯子。

“別給,你先說你到底幹啥來的!”

王爸寸步不讓,陸珣屈指掂量著碗沿,狹長的眼睛壓下眼皮,眼神橫冷。

大龍眼珠往旁邊挪半秒,瞧見些許冷光,又手忙腳亂收回來。

活像耗子見貓,他娘們兮兮地大腿夾手,他很孫子地垂著頭。開口幾不可聞的粗聲:“我媽……讓我來給陸小子賠個罪唄,不能還能為啥。”

“賠什麽罪??”

“就……我爸不是今年台風出事了麽,神婆非說是孽報,說他欠……他的。”

大龍家的事倒是人盡皆知。

隨之宋家小屋的崛起,宋家大屋、大龍家逐漸沒落下去。其中數大龍家最倒黴,山上狼狗不知怎的認人厲害,別人上山采藥成,大龍家男女老少統統不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