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陸家宴會

趕不回去吃湯圓就成狗。

話這麽說。奈何陸京佑八十生辰迎面撞上冬至日,老早看好全市最有名氣的高档酒店,當天定下寬敞明亮的頂樓宴會廳,擺上十多桌。

這次壽辰是老頭膝下兩個女兒操持的。一條紅毯從台上鋪蓋到門邊,猶如三八線般將整個廳堂一分為二,來客嚴格按照安排好的位置入座。三五九等分個幹凈利落,越過階層如白日做夢,好處是同階仇敵遠遠不相見。

女人總是心細些。

象牙白色銹暗紋的桌布落下陰影,漂亮奢侈的多層蛋糕擺中心。舒緩的音樂,絢麗的光,潔凈的圓盤,玻璃杯中酒水液體輕微的動蕩。

鴿子孔雀亂七八糟能吃的不能吃,該吃的不該吃全往桌上端。衣著光鮮的男女淡淡然挪開目光,掛起差不多矜貴的笑容,說著差不多客套的話,眼睛裏藏有差不多的精光。

一切都恰到好處。陸珣來的時候場子已經微熱,幾個陸家子女在酒桌人客邊上遊走,個個八面玲瓏四方應酬,爭搶著主角風采。

“看著真有精神,是吧?”

徐律師清爽笑笑,遞過來裝著半杯洋酒的高腳玻璃杯。光在邊角折碎。

是有精神。

陸珣想,就那種年紀不小風騷賣笑,興奮上頭直接脫光衣服給你扭屁股的那種精神。

俗稱,青樓老鴇。

“看到我爸沒?”近視的徐律師問。

陸珣擡了擡下巴。

徐老爹那雙人份的橫截面積再顯眼不過,何況身邊坐個風姿綽約的大波浪卷。兩人眼神來往深情款款,手臂跟兩條蛇似的纏來纏去,就差把宴會當成洞房,把紅酒喝成交杯酒。

老風流鬼你精神過分了啊。

徐律師面部肌肉抽動,拍肩說了聲‘我去看兩眼’,隨後邁開步子走出‘作為兒子的我來給早逝親媽捉個奸’的氣派與底氣。

徐老爹慫了吧唧丟開美人蛇就跑。

好好父子倆弄出貓抓老鼠的架勢,陸珣慢悠悠收回目光,大拇指壓在光滑的杯壁上磨了磨,成功在觥籌交錯的畫面中捕捉到某個人。

女人。

頭發齊整過肩,身形單薄妝容寡淡。依稀記得是娘胎裏落下的體虛,送往國外讀書療養數十載,結婚至今兩年,肚皮裏生不出半個子兒。

“章老板太客氣了,這說的哪裏話。”

她身穿旗袍裹披肩,雙眼含著淺淡笑意。與大腹便便的西裝男人說半天好話,翩然轉過頭,眼前多出一個突然冒出來的陸珣。

眉目陰裏藏戾,不知杵了多久。

陸菲然瞳孔難以控制的擴大。隨之快速冷靜下來,揚起頭來笑:“就差你了,怎麽來這麽遲?光站在這兒也不出個聲,險些嚇到我。”

語氣淡柔的幾乎能掐水,完美營造好脾氣的姐姐對待頑皮幼弟的包容寵愛,還伸手作勢要幫他整理衣領。

陸珣不領情的躲開,低低嗤笑:“背後做了多少小手腳心虛成這樣?我沒說話就能嚇到你,開口說話不是能要你的命?”

“胡說什……”

“插手南江拿到你想要的東西了麽?”

“什麽?”她一副不解的模樣。

“孫猴吳應城也是你找來的。”

“嗯?”

陸菲然皺起細長的柳葉眉,沒有半絲被踩痛腳的緊張抑。僅僅露出了‘你這傻孩子怎麽總是胡言亂語’的表情。

這人本是如此,陸老五。

永遠低聲細語,披著不食人間煙火的殼子,不爭不搶不站隊。做足了和平主義者的姿態,以至於陸家上下沒人視她為競爭對手。

六個兄弟姐妹間鬥死鬥活,你來我往無數個回合之後,沒想到讓她有機可乘,撿著節骨眼空降進來蹚渾水,妄想扮演漁翁收大利。

呵。

眼中劃過一道尖銳的暗色,陸珣低喃:“可惜了。”

“什麽可惜?你說大哥?”

陸菲然顯然準備演戲到底,用關心的口吻善良提醒:“大哥臨時有事來不了,你可別再硬碰硬跟他們鬧了,不然今天沒人能——”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怎麽裝都成不了真。”

被打斷了。

話語如同尖刀貼著皮膚滑了過去,陸菲然心臟驟縮,發現陸珣半嘲弄的眯著眼,視線落在她手中的酒杯上。什麽意思?

她身體差,碰不得酒,每逢這類場合便以水沖無色的擺酒作數。陸珣這雜種指的肯定不是這事。

或者說,不僅是這件事而已。

假的,真的,南江。

所有信息連成一串,陸菲然想起小雜種離開南江之後徒留下一個徐克己做幫手,代替他去應付那群有頭有臉的老爺子舊屬,招來諸多不滿。

因此她親自趕去的時候,他們滿腹牢騷抱怨陸家幺子目中無人,一面將老頭多年前托付的東西雙手送上。

說起來順利得有點不可思議。她沒多想,直接將東西交給老爺子,原先自信滿滿,認為自己能夠做橫空出世的大贏家。咽下被陸珣這麽似是而非的一諷刺,忽而心思不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