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笑娘對這種包含惡意的幸災樂禍並不陌生,畢竟她是經歷過網絡暴力的人,跟現代網絡通訊的那種密集轟炸相比,這些個流言蜚語不過是小意思罷了。

這幾日,因為匪患太甚,她的買賣一早就終止了。可就是這般,一個夥計探親回城時,還是不夠謹慎,被匪徒劫掠了。

這樣的事情,在當地太稀松平常了。大部分跑商的夥計,若是被抓,東家也不會拿錢贖。最後只有兩個下場,要麽被開膛破肚,被扔甩在山下;要麽落草為寇,跟著山匪下山殺戮婦孺,遞交投名狀。

笑娘舍得銀子,當下拿錢去贖買。可是那些盜匪聽說那夥計竟然是給褚家跑腿的,竟然連錢都不要,徑直殺了,半夜時摸到城門低下,用繩子掛在了城門樓子上了。

笑娘要去看,卻被洪萍攔住了,只說那情形太慘,怕她看到了會嚇出病來。

可是笑娘派人攔住了那夥計的哭得快要暈過去的妻兒後,還是堅持親自去城樓收屍去。她是東家,夥計出事,她避無可避!

當著人前,褚大小姐一點都沒有露怯。只鎮定從容地安排人事,處理善後。

等仵作將那屍體清理幹凈,穿衣入館後,才給家眷送過去。笑娘承諾,以後他們孤兒寡母皆由褚家大小姐一力奉養,大筆的銀票子也送到逝者府上。

那日忙完了一切後,笑娘回府就狂吐了起來,任何的肉食連聞都不能聞。

胡氏急壞了,一邊哭一邊道:“洪小姐都勸你不能去,為何這般執拗?那場面連個老官差都頂抗不住,你為何要去?”

笑娘極力地給自己做著心理紓解,想要勸自己不過是幻境一場,這是她來到這個時代後,經常開解自己的制勝法寶,可以讓自己抽離出復雜的人事,做個旁觀者。

可是這一次,真的不管用!那夥計的慘死,還有他家眷的悲切,都讓笑娘再次深切體會到她所處的這個世界無比的真實。

而且,悍匪的意圖很明顯,屠殺夥計,就是在警告他們褚家。身在西北這種惡寒之地,若是爹爹一個不小心,出了意外,那麽褚府的孤兒寡母被悍匪劫擄就要成為事實。她們的下場並不會被那個被吊掛城門的夥計要好到哪裏去。

所以笑娘覺得應該提醒著爹爹,身處在這種環境下,一定要拿捏住雷霆手段的火候,才可步步為營。

於是便趁著給爹爹送溫補雞湯的時候,她略略引了話頭,準備進言幾句。

褚慎知道他這個繼女可不是個普通的閨閣小姐,無論見識謀略都是高人一等的,而且心思細膩,竟然連自己也不及。

比如上次梁府出事,笑娘便事先提醒了他與洪爺,可是兩個男人都沒有將她這小姑娘的話放在心裏,若不是她事後又囑咐隨風暗訪,洪爺可能會折在這武德司部下的陷阱裏。

而前些日子,她店鋪的夥計出事,笑娘絲毫沒有推脫責任的意思,只親自料理了那夥計的身後事,這般膽識,叫他汗顏,更是自責自己的失職,不能立刻剿滅匪徒,還百姓清明。

同時心裏愈加感到,笑娘越來越像他的女兒了,有情有義,有膽有識,這樣的姑娘,的確是難找男兒來配!

當他看到笑娘放下托盤卻並不走,似乎有些話想跟自己說時,便放下了手中的筆道:“你說什麽,但說無妨。”

笑娘原本擔心褚慎會申斥她逾越妄言軍務,現在看爹爹態度溫和,便說道:“前些日子,爹爹嚴懲了私通匪賊的內奸,固然是整治了軍威,嚴明了軍紀……可是此地軍心渙散,匪患橫生,並非一朝一夕,只怕爹爹如此一來,雖然打死了露頭的蛇鼠,但是有更多的蛇蟲也被爹爹此舉嚇得蟄伏,只趁著入夜咬人,叫人防不勝防。”

其實笑娘此言,也是褚慎心內的憂患,最近兵卒裏雖然無明顯通匪的事情,然而兵卒怠工消沉的現象日趨明顯,顯然是有人暗中動撼軍心,跟他這個外來的京官唱反調。

聽了笑娘說起後,他倒是想聽聽笑娘有什麽良方。

吳笑笑當年在學校時,歷史政治都是滿分,而後來經營著偌大的公司,手下少說也百十來號人。

猶記得創業之初,也遭遇到了實力雄厚的經紀公司挖墻腳,吳笑笑都憑借了高超的手腕安撫了人心。

吳笑笑認為治理地方與經營公司有異曲同工之妙。你帶著員工賺錢,公司自然上下一心。可若是公司連年虧本,作老總的有再大的臉,也不好讓員工燃燒青春賣著情懷了。

而西北這貧寒之地,恰似連年虧損的一家企業,朝廷每年的奉稅尚且不能完成,兵卒們的餉銀也少得可憐。自然是貓有貓道,狗有狗招,勾結悍匪,弄些錢銀了。

所以當褚慎問起時,笑娘的回答很簡單:“爹爹需得剛柔並濟,收攏人心,才好做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