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待軟甲裝好,魏臨便親手提著離開鐵器店。

他沒有假手於人,因為這是要給娘子的,自然是要她自己親手拿回去才行。

不過剛一出門,就看到街市上不似剛剛的喧鬧,而是顯得有些安靜,道兩邊還來了差役維持秩序,人群都湧到了路兩旁。

見人多,魏臨也就沒有往裏面擠,而是站在人群後面,眼睛瞧著裝軟甲的盒子,臉上雖沒有笑意,可是神態格外和緩。

鄭四安站在魏臨身邊,只瞧了魏臨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呢。

不過這次鄭四安也學乖了,沒有開口問,省得再一口狗糧喂進嘴裏把他噎住。

就在這時,遠處有囚車緩緩駛來。

其實如今能被用得上囚車的犯人並不算多。

三國並立,各有各的律例法條,判罰輕重也是不同。

只是戰事一多,前線就會出現大量缺口。

征兵帶走的都是壯勞力,對百姓負擔大,於是朝廷只能想盡辦法從其他地方找人。

於是,犯了律條的犯人大多不會像是以前那般押解進京,而是直接捆起來扔到戰場上去,要是命好活下來就算戴罪立功,命不好死在那兒也不算冤枉。

魏臨當初還在做百戶時,就曾經接手過戴罪之人組成的隊伍。

而在這種背景下,用來遊街的囚車就顯得很沒必要了。

但是這次卻是個例外,衙門好像是有心拉著人出來轉一圈兒,把他們的罪責昭告天下。

鄭四安一開始還不明白為何要如此大張旗鼓,不過等他瞧見囚車上的人後,臉上就有了些了然。

李六郎和錢師爺。

因著李六郎鬧了食肆的事情沈山告訴過魏臨,鄭四安也有所了解。

李家衰敗的很快,除了有李氏在知州面前失了寵愛的緣故,還因為背後推波助瀾的是魏大郎和魏二郎,這兩位一個有人脈一個有手段,加上魏臨留下來的二十名親衛暗中保護,李家根本沒有反手之力。

魏家人打壓李家的緣由不足為外人道,但鄭四安知道,若不是當初魏臨心血來潮要去廣泰樓買魚圓,若不是霍雲嵐堅持要帶魚圓回家,只怕魏四郎如今已是墳頭長草了。

原劇情裏,魏四郎可不就是死在了齊楚大戰前夕麽。

魏家人只怕對此也是心知肚明,這才對李家一點情面都沒留。

不過這次囚車遊街,除了要替魏家消火,還是要給百姓有個交代。

當初李六郎壓價斂糧欺壓百姓的事情其實是瞞著知州的,這知州雖然耳根子軟,還有些識人不明,但他膽子小的很,規行矩步,從不敢讓手下人做違法之事。

但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師爺聯合主簿就能把城裏攪得天翻地覆。

等後來真相大白,知州知道其中還牽扯了校尉……如今是歸德將軍,一時間又急又怕,當晚就發了熱,可他還是堅持夜審錢師爺和李家,把他們盡數落了大獄後便去找知府請罪,好不容易保住官身,知州聽說魏臨歸家後,頭件事便是把這些人拽出來遊街示眾。

不僅要遊,還要大大的遊,哪裏繁華去哪裏,好生安撫一下百姓,也要讓魏將軍知道自己的態度。

鄭四安面無表情的瞧著囚車上喊冤的李六郎,半點都不覺得他有哪裏冤枉。

此人心術不正,之前是誆騙四少爺不學好,後頭更是有了機會就要死命撈錢,說句無惡不作也不為過。

在囚車經過時,便由之前被李六郎欺負過的人家對著他破口大罵,只是因為這次遊街示眾來的太急,百姓沒有準備好臭雞蛋爛菜幫,用新鮮的又舍不得,但他們還是來得及去拎桶泔水來潑上去的。

而同樣作為受害者家人的魏臨神情很是淡漠,平靜的看著囚車來了又走,半個字都沒說。

倒是站在不遠處的一個身穿蟹殼青色長衫的男人嘆了口氣,道:“做了再多惡這會兒怕也已經是知道悔改了,他也沒真的鬧出禍事,又何必呢。”

此話一出,鄭四安就看過去,眉尖微挑,想要過去懟正面。

可是比鄭四安反應更快的,卻是同樣在兩邊看熱鬧的百姓。

“話怎麽能這麽說?那李家人狗仗人勢低價斂糧的時候,怎麽不見你發善心?”

“壞事做盡的還能有人同情,我瞧你該去廟裏做和尚普度眾生。”

一書生打扮的人聲音不大,不過他看起來是認識這穿著蟹殼青長衫的男人,說起話來很是紮心:“陳二,你如此心善,倒不如去了廟裏剃度當和尚,或許還能點化惡人為民除害呢。”

一旁有人嗤笑:“他可舍不得,家裏娶一個外面養一個,快活似神仙的日子,哪裏舍得去剪了頭發當和尚?”

鄭四安:……場地給你們,會說就多說點。

尋常百姓或許對家國大事不甚敏感,可是對這些帶著點顏色的坊間閑話尤其熱衷,而且陳二郎屋裏屋外攀扯不清的事情已經不是新鮮事兒了,不少人都知道,聞言便跟著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