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8】(第2/4頁)

江煉又哦了一聲,大概人特別累、特別不想說話的時候,對事物的接受度就會很高吧。

神棍驚訝:“這你都能接受?”

江煉懶懶答了句:“這要是在《聊齋》裏,不就是愛上了個鬼嗎?是中國人都能接受。”

神棍不服氣:“這可不一樣,《聊齋》裏的鬼,都是又漂亮又妖媚,能被人看見的。”

江煉閉上眼睛:“看得見看不見,有什麽分別呢?愛情說到底,是一種感覺,宋朝的時候,不是有個詩人被稱作‘梅妻鶴子’嗎?只要對方能給你這種感覺,不管它是男是女,是生是死,是梅花還是塑像,是照片還是腦電波,都是你感情的寄托之所。”

神棍愣了好一會兒:“小煉煉,你這個人,思想真是很前衛啊。”

前衛嗎?

如果這都算前衛,那神棍也挺前衛的,畢竟,他聽到這說法,並不斥責是胡說八道,反贊他“前衛”。

江煉嗯了一聲:“略前衛吧,你接著說啊。”

神棍這才反應過來,一時間有點接不上:“說到哪了……哦,山膽制水精,這個‘制’字用得挺委婉的,其實完全就是殺啊。難怪白水瀟拼死也要阻止這事的發生,你換個角度想:山膽一出,她愛的那個洞神必死無疑,她能不瘋嗎?怪不得那些看守她的人說,白水瀟根本不認為自己有錯,還理直氣壯的,說什麽保護愛人、天經地義呢。”

這就說得通了,怪不得白水瀟有那麽強的動機,往自己身上下刀子都在所不惜。

江煉睜開眼睛,呢喃了句:“山膽跟祖牌又有什麽仇,為什麽要去殺那個祖牌呢?”

神棍揪住了他的錯處不放:“錯!小煉煉,你犯了個原則性的錯誤。”

原則性的錯誤?

江煉不明白原則在哪了,疑惑地轉頭看神棍。

神棍半個身子探出帳篷,撿了兩顆小石子進來,先擺下一顆:“這個,是水精,也就是祖牌。”

又擺下另一顆:“這個,是山膽。”

“這兩樣東西,在我看來,都是未知的物質,不存在什麽意識、好惡、我要攻擊你、你要殺死我之類的糾葛——就像水和火,碰到了一起,誰都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又好像酸能洗銹,你能說,是水要去殺火,或者酸要去殺銹嗎?”

“水精遇到山膽,是一種自然反應,水精本身,不存在懼怕山膽的問題,就好像你不能去問火怕不怕水,那不是怕,只是一種現象。真正懼怕山膽的,是那個洞神——因為水精是它的肉胎,就如同人的身體,而水精遇到山膽,就會死、會枯朽、會喪失功能,身體一完,那個洞神就無處棲身了。還記得我說過嗎,能量守恒定律,身體死了,它也得跟著消失。”

江煉沒吭聲。

這說法不難理解,就好比刀無好惡,看握在誰的手裏罷了:水精只是一種工具,它不會作惡,作惡的,是使用工具的那個“人”。

“還有,”神棍說到酣處,雙目放光,“在懸膽峰林近在咫尺之處,居然安放著一塊水精,山膽是水精的克星,這樣的設置,是不是挺耐人尋味的?”

江煉想起了什麽,他坐起身子:“我記得,我們曾聊起過,那塊水精,像是監視山膽的。”

“沒錯!”神棍興奮,“這樣一來,整個故事就全對得上了。”

他試圖把事情從頭到尾捋一遍。

“那塊水精裏頭,有一個人,叫它洞神吧。它嵌附在崖洞裏,也就是距離山膽最近的地方,像一個哨崗,時刻防備著自己被囚禁住的天敵會逃脫。”

“請問,它的天敵想逃出去,首要條件是什麽?是山鬼、山鬼取膽,換言之,洞神時刻防備著的,其實是山鬼。”

“再說回洞神,它只是一組腦電波,是一股強大的、足以影響人腦的念力。但是,也只是影響而已,畢竟人的大腦也不是吃幹飯的,哪能讓你說影響就影響?遇到那腦容量大的,說不定還反殺你呢。”

“我們還知道,它這種念力的使用並不是隨時隨地,必須得有水,水可以加強這種影響力。但是,也並沒有強到哪兒去——水鬼下水的時候,全身都浸泡在水裏,主動拿額頭貼上祖牌,也只是被控制一兩個小時而已啊。”

江煉接口:“而且,在湘西,連水鬼的這種條件都不具備。”

湘西地處深山,不是大江大河,想要有水的環境,只能依賴下雨,但雨水比起滔滔江河水……那威力,自是大打折扣。

更何況,水鬼開鎖金湯、攜帶祖牌下水,是祖宗遺命,可洞神,可沒那麽多孝子賢孫可供驅使。

小煉煉終於跟他開啟良性互動了,神棍一陣激動:“是的,所以它得另辟蹊徑,為自己造就可供驅使的……追隨者,湘西落花洞女的傳說由來已久,是不是就是濫觴於此呢?一來湘西多雨,這種石洞多有罅隙,水會滲透進去,給它創造了合適的環境;二來落花洞女多是敏感、脆弱、內向、富於幻想的年輕女性,也許這樣的女人,更容易受它蠱惑、做他耳目,幫他打探消息。”